周释来接机,第一眼就看到叶清晨苍白憔悴的脸,本就发虚多日的心理被这一幕撞击得七零八落!这前后六天,他仿若熬掉了半条命!
叶清晨被他团团抱住,汩汩注入体内的暖流,就是她如今活下去的唯一能量。她曾经想过,一旦完成复仇,她再也不要过这种被病痛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日子。
江澈就怕多耽搁一分钟她就多负重一层苦楚,“先回医院。”
“能走吗?”周释低头认真观察着她的神色,柔声细语。江澈的催促,代表着她的指标很不好。
“嗯。”叶清晨点点头,抿着唇角不敢说话,被他听出了虚弱又该担心了。
关于这趟美国之行,他们两个谁都没提起。
今天的药按时按量用完,是夕阳西下的黄昏。
叶清晨在医院睡了一个白天,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周释才准备离开。他们约好,她从医院回家陪爷爷吃晚饭,他今晚有个必须露面的应酬,会早点离场。
有点凑巧,电梯下行到六楼的时候,是岑欢等在外头。
她看见叶清晨,显然身子一怔,很意外,又有点抵触的表情挂在脸上。
“岑小姐。”叶清晨主动打招呼,还给她按住开门键,等着她反应过来再进电梯。
岑欢尴尬地笑了笑,她们两个人只有一面之缘,而且那次在机场碰面不过两分钟,她就能记住她叫岑欢,是真的记忆力好,还是因为严问渠的存在?犹豫几秒后,她还是进去了,“周太太怎么在医院,身体不舒服吗?”
“我到医院做个体检。”叶清晨不免羡慕她一身休闲舒适的穿着,清纯可人的学生模样,“岑小姐呢?”
“我看望病人,我的导师住院了,过来看看他。”
“岑小姐是在蔚城大学吗?”叶清晨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不清楚岑欢知不知道她和严问渠的关系,也不敢多问她和严问渠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去年就听说他们三月份会举办婚礼,现在都八月了,一直没有消息。
岑欢突然心口酸涩,“嗯,和周太太算是校友呢。”
她为了严问渠放弃京都大学,不顾父母反对来到蔚城,不成想,一腔热血喂了冷漠的狗!或许严问渠不冷漠,是对她冷漠!她捂了四年,都捂不热严问渠的心,要不是她全力以赴,执着又卑微地恳求着严问渠接受这份感情,连四个月都维持不了!如今还是曲终人散,是她太过自信了!
最讽刺的是,临近婚期,严问渠还是退缩了,提出分手!要不是她一再挽留,答应婚期延后,多给他点时间,他们早就没有后文了!现在好了,彻底没后文了,严问渠干脆借口因工作调任英国,离她而去!她为了他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蔚城,他却为了逃避另一份感情而远赴英国!
想着想着,电梯到达负一层,电梯门打开。
叶清晨先行离开,“岑小姐,再见。”
岑欢跟着出了电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叫住了她:“周太太,你就不好奇,严问渠为什么没有和我结婚吗?”
叶清晨止步,回头看她,原来她已经知道了。也是,这么聪明的姑娘,就算严问渠不会主动对她提起前任的存在,她也会从多方面了解的,毕竟她的父亲岑敬泽就为了他们过去的感情而拒绝帮助她拿下起云山。
“岑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或许我应该问你,知不知道严问渠为什么要去英国?”岑欢的口吻带着讽刺,“我们的婚期本来定在三月底,可他却跟我提出了分手,他说他忘不了你!四月份的时候他就申请去英国常驻,至少三年!想必也是因为你吧,周太太?”
叶清晨思考了一番,四月份,大概是周释找严问渠谈话的那个时间段?他们两个说了什么吗,然后严问渠就去了英国?
“岑小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可能是其他原因。”
岑欢的情绪有些不受控,“你为什么和严问渠分手,他明明那么爱你!就因为他没有周家的势力和背景?”
“论势力和背景,京都岑家,也算是佼佼者。”叶清晨没有多余的话,一句陈述延伸出了恰到好处的反问:她叶清晨要是为了利益选择周释,那为什么严问渠没有为了岑家的优势而跟你岑欢结婚?
岑欢一时语塞,理屈词穷。
“世界上有很多感情,不是因为身份而相守的,会分开,肯定存在了不得已的遗憾。难不成两个人分开了,生活就不继续了吗?就必须死磕一个人,郁郁而终?”
失恋的女人根本听不进大道理,岑欢更不想去理解,一股脑只认自己的想法,“可是你们分开都六年了,他一直走不出来,你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结婚?严问渠是个混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负了他,凭什么他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负了我!”
叶清晨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严问渠对她的伤害不是一星半点!突然被悔婚,哪个女孩子能接受呢?
岑欢哭腔上涌:“我承认我没有你优秀,但是我绝对比你、比任何人都爱他!”
一旁的方晴都看不下去了,“那你应该陪着他去英国,而不是跟我家小姐说这些话!”
叶清晨不想继续纠缠,对方晴和殷伶说:“我们走吧。”
岑欢依然愣在原地,待叶清晨转身后,眼泪终于崩不住了,哗哗地流……在她们即将上车的时候,她又一次叫住了她:“周太太!你到底不喜欢他哪里?”
她也想那样不喜欢他!可她就是找不到严问渠的缺点,除了不喜欢她之外!
她就想知道叶清晨不喜欢严问渠哪里,她也要那样不喜欢他了!
叶清晨拉车门的动作一滞,转过头,看到她哭得泪眼婆娑,又于心不忍……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严问渠宁愿出国都不肯跟她结婚的原因,应该与岑欢的父亲有关,毕竟那次在京都城,她听得出来岑敬泽的言语之间对严问渠的不满意。
“我喜欢他的时候,是真的喜欢。我不爱他的时候,就是不爱了,没有讨厌,没有憎恨。”
岑欢不同,她如今对严问渠全是抱怨。因爱生嗔,因爱生恨,只会拖累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
生命,应该是精彩的,拥有了它,就不能用负面情绪来辜负啊……
回到周家别墅,还能看见西方最后一撇火烧云,叶清晨陪着周徽生一起用晚餐。
可能吃得有点多,洗完澡后越发觉得胃里难受。看看手机,周释差不多要回来了,为了避免他看出不适,又在短时间内服了不少药。
肖睦杰在十点半的时候给她打来电话,说周释喝醉了,还有十分钟到家,他会把他送上楼,直接进入卧室。
叶清晨挂断电话就下了楼,等在大门口,她担心周释,他一向张弛有度,很少喝酒喝到醉,今晚宴会上的人都不至于敢让他喝酒的人……
不一会儿车子就到了跟前,周释半醉半睡在后排,肖睦杰赶紧下车,跑过去拉他,司机也不敢闲着,一左一右扛起他的身子。
“怎么喝那么多?”叶清晨看到周释完全不能自己走路,软如泥巴地挂在他们中间,满身酒气,“今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肖睦杰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跟随周释七八个年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闷闷不乐地给自己灌酒,一杯接一杯,像是要借酒精的作用把某种情绪,彻底麻木掉……
“没什么事发生,就是敬酒的人比较多,周总一时喝猛了。”
他们合力把周释抬上二楼主卧,叶清晨在后面跟着,上个楼梯又去了她大半的体力。
周释被他们安顿在床上,叶清晨着手照顾他,“你们回去吧,辛苦你们了。”
“好的太太,那我们先走了。”肖睦杰和司机没有过多停留。
叶清晨给他脱去西装,又拧了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拭着脸和脖子,面颊微红,气息冗沉,散发着酒精的芬芳。
周释的意识一直模模糊糊,似睡非睡,心里被掏空了般,有一股刺骨的寒风在席卷他的思维,整个人飘飘然……
叶清晨再换了一趟毛巾,解开他衬衫的衣领,继续擦拭他的身体。
周释凭感知摸到她触碰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紧紧抓住,“清晨……”
叶清晨停下动作,“周释,是我,是不是头晕难受?我让阿姨给你煮点醒酒汤?”
周释双眼迷离,看不清楚眼前人,酒精后劲的催使下,他就像迷途的羔羊,“清晨……”
叶清晨知道,他是真的醉了,醉得不轻,这是喝了多少啊!
不多时,周释呼吸的起伏恢复如常,应该是睡着了。
叶清晨坐在旁边,近距离看着他安睡的脸,忍不住伸手抚摸,她不知自己还能停留多久,她唯一放不下的,是周释以后该怎么办……
“周释,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点都不惧怕死亡,甚至可以很自然地等待死亡的日期。可是,你出现之后,我开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多么希望可以活下去,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我好不甘心……周释,我好不甘心……”
第一个“不甘心”已经哭呛到浑身颤抖,第二个“不甘心”,再也控制不住绝望的溃堤,泣不成声……周释听得心脏刺痛!
叶清晨止不住悲伤,越是情绪不稳,越是痛觉蔓延,她讨厌这种感觉!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身体争气点,至少在陪伴周释的日子里,能够让他安心!
周释紧闭双眼,同样挣扎在痛苦的汪洋大海中,他最近每每在想,要是六年前那个晚上他救了她,一切都不会今天这个样子!他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把她带走……
他很爱她,他不想她死,他能不能不让她离开!他有钱,他有很多钱,他可以用所有的钱去换!甚至是生命,他用他的生命换她留下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