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如期而至,玄奘已满十六岁。
“玄奘,你的生辰快到了,你想要什么?”胡阿狸问道。
玄奘认真思索了一番,眼神真挚:“要师父一直陪着我就好。”
此时的他已颇具少年风姿,声音清润低沉,眉目如画,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人。
胡阿狸却不敢应承。
一直陪着他?
这绝对不行。
她的沉默让玄奘心生疑窦。
“怎么了?师父是要离开吗?”
“玄奘,生死交替如自然规律,花叶凋零后终归于泥土,陈腐在寂静中消亡,新生在寂静中萌动,这是无法改变的过程。”
这是胡阿狸对玄奘说过的最有深度的话,可在这个问题上,玄奘格外执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可是师父,我总觉得您的意思是,陪我过完十六岁生辰就不会再陪着我了。”
“我……这……就是……”胡阿狸暗自叫苦,觉得他长大之后真是不好糊弄了,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玄奘则紧紧盯着她。
“吃饭!先吃饭!”胡阿狸只得狼狈逃离。
等到玄奘生辰那日,他竟寸步不离地跟着胡阿狸。
胡阿狸很是不解,“你干什么?”
玄奘一脸严肃地说:“我总觉得过了今天,师父就会消失不见。”
胡阿狸本就不擅长说谎,此时只能眼神躲闪,干笑两声,“瞎说什么。”
她未作解释,这更让玄奘心中疑虑重重。
直至晚上,玄奘见胡阿狸并无异常举动,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你不可以离开我,师父。”即便睡着了,他的手仍紧紧抓着胡阿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然而到了深夜,本该熟睡的胡阿狸却突然醒来,看着玄奘依旧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唉,你也别怪我,道祖常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说完,胡阿狸打算抹去玄奘的记忆然后离开。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曾听闻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而玄奘不就是唐僧嘛。
“长生不老啊……”胡阿狸站在玄奘床边犹豫许久,试探性地对玄奘说:“玄奘啊,师父不吃你,师父就咬你一口好不好?你看我把你抚养这么大,累死累活都毫无怨言,你就给我咬一口,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就当是收点“赡养费”了,毕竟长生不老和青春永驻的诱惑太大,看着眼前的玄奘,胡阿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胡阿狸变回原型,想着不能咬得太明显,于是在玄奘的大腿侧找了个位置,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牙口,然后狠狠咬了下去。
她本想咬下一小块皮,可无论怎么用力,除了有血渗出,根本咬不下来。
玄奘轻哼一声,鼻尖冒出薄汗,随后竟痛晕了过去。
胡阿狸见状不敢再用力,松了口。
玄奘的大腿根处留下了一个极深的牙印。
胡阿狸没太在意,以为过不了多久牙印就会消失,她并不知道,像她这样有着上古神兽血脉的妖留下的牙印,是生生世世都无法消除的。
接着,胡阿狸用道祖教的法术消除了玄奘关于她的所有记忆,然后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忍不住回头,仔细地看了看玄奘,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心中终究有些不舍。
她低声说道:“玄奘啊,我走了。”
下辈子有缘再见!
回应她的,只有冷冷的风声。
胡阿狸不敢再停留,生怕玄奘突然醒来。
离开大唐后,胡阿狸首先回到了狐山。
她许久未归家,心中思念爹爹和姨姥姥们,很想看看他们。
因为玄奘重返人间,三界秩序已然恢复,狐山也重现往日的生机。
胡阿狸回到狐山,还见到了自己的玩伴小刺猬。
小刺猬一见到她,就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狸姐姐,你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狐山最近发生了好多事。”
……
胡阿狸耐心地听着,带着小刺猬往老爹宅子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胡阿狸突然听到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阿狸!阿狸!”胡阿狸回头却没看到人,可声音仍不断传来,她低头一看——“沐沐?!”
她万分惊讶,没想到沐沐会在狐山。
只是原本通体雪白的沐沐此刻满身泥水,毛发脏兮兮的,像是很久都没打理过。
沐沐眼中满是泪水,“胡阿狸!你干嘛去了啊?我听他们说你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怎么会在狐山?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我真的……真的难过死了……”
说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他也以为胡阿狸死了,没了心思再待在原处,便想着回狐山。
他只是一只小小的老鼠,又没有像胡阿狸他们那样通天的本事,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苦难和委屈可想而知。
沐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胡阿狸赶忙将他揽入怀中。
“对不起啊沐沐,我有要事在身,才没来得及回菩提山告诉你。”
沐沐其实也不是要责怪她,此刻他更多的是欣喜,起码阿狸没死,还活着呢。
正当沐沐抹去眼泪时,突然看到靠在胡阿狸脚边的小刺猬,不禁好奇地问:“你是谁?”
小刺猬也上下打量着他,“我才要问你是谁?”
“哼,我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拜在菩提老祖门下的花枝鼠,沐沐!”
他说得无比傲然,只是配上他这副狼狈模样,显得十分滑稽。
小刺猬也不服气,“什么沐沐,我看就是只臭老鼠。”
见他拉着胡阿狸,本就对阿狸万般喜欢的小刺猬,一把推开他的手,“你可别弄脏了阿狸姐姐的衣裳。”
沐沐的脾气也上来了,一路的艰辛都被气愤取代,“你个浑身长满刺的家伙,你敢对我动手?”
小刺猬双手叉腰,挺直了身子,“怎么样?”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臭老鼠!臭老鼠!”小刺猬毫不留情地骂着。
沐沐气得不轻,“你!我才不和女妖计较!”
小刺猬气鼓鼓的,这个沐沐这般脏乱,还要阿狸姐姐抱他!
看着沐沐嚣张的模样,小刺猬直接拔下自己后背的刺对准他,“你来啊,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两个小妖互不相让,互相呛声,胡阿狸急忙在中间调解。
给两个小妖互相介绍后,胡阿狸一边哄着小刺猬,一边安抚沐沐,带着他们往狐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