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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十九)

东海的浪潮声仍是很温柔,对于精疲力竭、身心俱疲的李相夷而言,当真充满了诱惑。

他继续茫然前行。

渐渐地,周围逐渐暗了下来。

他们即使奔走着想要追上前面的飘渺人影,却也只能徒劳地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竟越来越远——

“相夷!”乔婉娩高喊了一声。

然而,李相夷的身影终究是吞没在了黑暗中。

一片沉寂的黑暗中,唯余层叠起伏的涛声依旧——

“哗——”

“哗——”

“哗——”

一层卷过一层,一声高过一声。

刚刚还平静无比的海浪声,转瞬间仿佛吞天灭地般狂涌着。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声音却因为黑暗而更加明显。

虽然周身一片虚无的黑暗,但是,那毁天灭地般的浪潮声却仿佛要将他们吞没一般。

原来,被海浪吞没竟是如此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浪潮声终于逐渐退去。

眼前虽然仍是黑暗,但周身却缭绕着檀香味。

非常浓郁,像是寺院里的味道。

一声声富有节奏的木鱼声响起,鼻尖萦绕的檀香味开始流动。

接着,黑暗开始逐渐褪去,他们站在一座青瓦灰墙的小院落里。

一侧的影壁上,书着一个大大的“禅”字。

果然是寺院。

他们所在的应当是其中一处禅房。

此刻天色已放亮。

一群人四下张望,按以往经验,他们想要看到的那个人就应该在附近了。

“这里——”乔婉娩看看有些熟悉的地方,只是似乎院子里花草树木矮小了许多,“这里应该是普渡寺。”

“普渡寺?!”纪汉佛犹疑着重复,看起来却是是有些熟悉。百川院和普渡寺同山而建,他们这是来到了清源山?

方多病没等他们说什么,已经四下里找起来了。

笛飞声依旧保持冷漠,抱臂站在一侧。

“里面有人!”方多病找了一会,指着其中一间客房说道。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和自己母亲何晓惠透过木门便进去了。

里面坐着静默的两个人。

“李相夷!”

“门主!”

“相夷!”

李相夷依旧是那身破败的衣服,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仿佛什么抹不去的污迹。

他头发散乱,伤痕依旧,嘴角还挂着抹黑色的血迹。

他正闭眸。

一侧的和尚正关切地望着他,神色中满是忧虑。

一群旁观的人默然。

“是无了大师……”乔婉娩依旧语带哽咽,心绪尚未恢复平静。

自东海大战后,跟着李相夷一路行来,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关心他的情况。

四顾门的几个旧人更是愧疚万分。

方多病与何晓惠松了口气,有人救了李相夷,太好了。

笛飞声拧着眉头看着榻上的宿敌。

不过重一些的外伤而已,李相夷怎么这副德行?

室内依旧沉默。

只看得见轻尘在空气中飞舞。

良久良久,李相夷嘶哑的声音,才有气无力地响起,他叹息一句:“和尚,你又用这梵术,把我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

他边说着边缓缓睁开眼睛。言语间,颇有些嫌弃和尚的多管闲事。

听得他开口,无了和尚略略放下心来,终于有心情调笑几句,他嘿嘿笑了几声,说道:“老衲何德何能,是李门主命不该绝!”

李相夷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阖上眼睛,低垂着头继续听无了说话。

“李门主全身经脉寸断,碧茶之毒也早已蔓延全身,若非你自有绝世无二的内功心法——扬州慢,护住心脉一丝生气,老衲也是回天无术啊!”无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旁药炉上熬着着的药倒出一碗,递向李相夷。

“碧茶之毒!”抱臂在侧的笛飞声惊声,“李相夷中了碧茶之毒?!”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十年前东海大战的一幕幕,最终停留在被他一刀贯在船楼上的李相夷那分外不同寻常的反应,以及——

他终于想起来,李相夷脖颈上蔓延的不同寻常的黑色经络。

“那是——碧茶之毒!”笛飞声终于知晓,十年前,与自己一战的李相夷,竟是个身中剧毒之人。枉他还沾沾自喜十年,以为赢了他半招!

“谁!是谁给你下毒!?”笛飞声几个跨步冲到李相夷面前,他伸手似乎要将榻上的李相夷拎起,直接问一个答案。

可是,他的手只能从李相夷身上穿过,徒劳而已。

笛飞声怔愣片刻,转头盯着四顾门的几个旧人,恨声问道:“说!是谁给他下毒!”

“啊,这、这……”白江鹑抖了抖圆胖的身体,试图打哈哈。

“说!”笛飞声看着他们几个犹疑的神色,料定他们定是知情,“不然,就把你们都杀了!”

纪汉佛和白江鹑对视一番,还在犹豫。

石水却已在旁边怔怔开口说出了真相:“是云彼丘……”

“石水!”纪汉佛喝了一声,想要阻止她说出,可惜……

石水却是恨恨地看着他,几乎要咆哮起来:“瞒着有什么意义?门主还能回来吗!?”

“云、彼、丘——”笛飞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他回想起刚来此间时,那个云彼丘麻木愣神,最后挥剑自刎。

“算他跑得快!”笛飞声恨声。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佛白石几人:“你们——都知情?!”

冷峻的目光摄住几人,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几人反应,他有些震惊又十足愤恨地开口:“你们十年前就知情!”

三个人脸色一白,是啊,他们早在十年就知道彼丘为门主下了碧茶之毒。

可是,他们做了什么呢。

“四顾门可真是了不起啊!”笛飞声讽刺十足地开口。

下一瞬,却谁都没有预料,他出手如电,一把掐住纪汉佛的脖子,将他举起,威胁道:“说,碧茶之毒的解药呢!”

纪汉佛被他制住,挣扎着,脸色通红,根本说不了话。

“笛盟主,笛盟主!”白江鹑在一边束手无策,头上却冒着冷汗,“这碧茶之毒乃是您金鸳盟的药魔所制,乃天下第一奇毒,根本无解,我们……我们根本没有解药啊……”

听到碧茶之毒乃出自金鸳盟,笛飞声思索片刻,手上继续施力,纪汉佛在他手里几乎无法呼吸,人都要窒息过去。

笛飞声继续恨声威胁:“云彼丘为何要下毒?!”

“这,这……”白江鹑急得不停擦汗,最后还是说出全部实情,“这当年,彼丘受金鸳盟妖女——呃,金鸳盟圣女角丽谯蛊惑,说是不想让门主出现在东海,让他给门主下毒……”

还不等白江鹑说完,得到自己想要得信息,笛飞声一把将纪汉佛扔了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却没有激起任何动静。

白江鹑赶紧过去把纪汉佛搀起。

在纪汉佛难耐的咳嗽声中,笛飞声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名字——

“角丽谯!”

本章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