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金光瑶坐在檀木桌后,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再次低头处理手中的东西,近来事务繁杂,他可忙得很。
薛洋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嘴角勾出一抹轻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先背叛的人,可没资格说这话。”
金光瑶扬起假笑,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非常假:“说吧,想要什么?”
薛洋眼底的恶意弥漫开来,悄然爬上脸庞:“老样子。”
金光瑶暗暗翻了个白眼,有的时候连他也看不懂,他到底想要什么,早些摆脱他看来是个正确的选择,他的计划可不需要一个不确定因素:“两天后来拿。”金光瑶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薛洋也没有在意,因为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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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道长!”晓星尘前两天才寻到宋子琛,这几天准备去南方游历一番,可就在他们要出发时,一道慌张的身影闯了进来。
晓星尘回头去看,便瞧见阿箐匆匆赶来,可晓星尘眼盲,没有看见阿箐拎在手上的盲杖,但一旁的宋子琛却看真切,他微微眯起眼,只见阿箐的目光接触到他的那一刻,便立刻让盲杖接触到地面。
道长只能感受到气息,所以阿箐在他面前不用太过伪装,但冷不丁冒出另一个人来,阿箐便立刻进入了防备姿态,两人都戒备的盯着对方,但晓星尘好似没有察觉,微笑着问:“怎么了?如此慌张。”
阿箐这才回过神来:“我刚刚听别人说城东出现了大批凶尸,如今已经进入城中,恐怕已经大开杀戒了。”
闻言,晓星尘表情立刻凝重起来,他毫不犹豫的带上霜华御剑,飞向城东,而宋子琛紧随其后。
还未到城东,晓星尘便听到凶尸的嘶吼声,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加快速度赶去。
但是刚到那边,他便愣在原地,不是说凶尸已经大开杀戒了吗?为什么没有一个活人?
随后赶来的宋子琛也往下一看,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这里是有凶尸,但同时也有人,而这些人的身上却散发着凶尸的气息,嘴里呜咽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明显就是针对晓星尘的局,欺他眼盲,只能分辨气息,将凶尸和人的气息变成一样的,这样晓星尘便出不了手。
宋子琛向晓星尘解释了一下如今的情况,晓星尘听完后便立刻了然,随后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用这个办法一次又一次的骗过自己,若不是自己重来一世,定要一错再错下去,最后甚至……
宋子琛看了看被凶尸追逐的人们,他果断安顿好晓星尘前去救人。
晓星尘环顾四周,用自己敏锐的灵识去探查,既然所有人都带有凶尸的气息,那如果其中有人的气息,便会极其明显。
晓星尘探查了一会,很快便发现在一处偏僻的屋子里,有一股不易发觉的气息,他立刻赶了过去,他对杀凶尸帮不上忙,因为他不知道他的刀下魂究竟是凶尸还是人,但他也不能干,等着他要找到那个人,那个可能是幕后凶手的人。
晓星尘快速赶到那处屋子前,他轻轻推动那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低响,光线冲进屋子里,但却又在踏进屋子一步之遥的时候猛地顿住了。
晓星尘抬起头,灵识落在屋子里的景象时又猛的弹了回来,他正面面对着屋子里的人,仿佛生出了眼睛一般,不住地渗出怒火:“何故如此!”
“啪嗒——”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空间中的一滴水声,或许那并不是水……
薛洋懒散地靠在一座雕像旁边,他坐在石头上,脚底在距离地面一尺的地方,欢快的晃着,百无聊赖的表情在接触到晓星尘的那一刻,忽然变得欢喜起来:“道长!”
他轻轻地从高台上跳下来。
“啪嗒——”一阵清脆的水声在空气中炸响,薛洋微微蹙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晓星尘,如果有眼睛,已经目眦欲裂,但即使没有眼睛,也不妨碍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怒火。
薛洋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不是你说要让我好好感受这世间的温暖吗?”
他一抬手,指向周围的一角,那里隐隐约约有一道人影,但与正常不同的是,他是倒吊着的,“那日与你分别后,我便在想哪里有温暖呢?我走到一个小镇上,我把自己弄得凄惨了些,便一家一户的去敲门。”
薛洋走进那个角落:“而他们则是我去敲的第一户人家。”他转了个身,目光看向晓星尘,“你猜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一看到我,便满脸厌恶,甚至用棍子赶我那个小孩,还朝我扔石头,骂我是怪物。哈哈,原来这就是世间的温暖啊。你说是吧,道长?”
薛洋没有等晓星尘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看起来极为沉醉。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定定的看着晓星尘,目光戏谑。
晓星尘冷冷地等他说完,轻笑着开口:“怪物?那位孩童目测不超过三岁,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喊你怪物,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打扮的是有多么凄惨?”晓星尘指着旁边吊着的孩童。
薛洋怔住了,脸上有些悲戚的表情也慢慢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戏谑的笑容,但细看下去,便会发现他眼底的愠怒:“哦?可是他打了我就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啊。”薛洋语调上下起伏,“谁让他打的是我呢?他们的命怎么比得上我金贵的身体呢?”他的笑容愈发扩大,目光在晓星尘脸上流转。
“冥顽不灵!!!”晓星尘怒不可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他拔出霜华,朝着薛洋方向直直刺去,这次薛洋有所防备,抽出降灾挡下这一击:“道长,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灵了哦~”
晓星尘转动手腕,使剑从另一个方向刺去,薛洋一个后撤,躲过了剑的锋芒:“跟你一起来的,应该还有一个人吧,他是不是去杀凶尸了?”薛洋狂笑一声,“但是他可能不知道,这一趟将会是他的死期!哈哈哈!”
晓星尘闻言,心头一紧,手中的剑都颤了一颤:“什么意思!”
薛洋恶劣一笑:“自然是有好东西等着他,那里可不止有一点凶尸,恐怕这一趟就回不来了!”
“你胡说!”晓星尘的声音都高了几分,手中的剑招也愈发狠辣,他本就比薛洋剑法高超,前面看似势均力敌,也只是他因担忧宋子琛时的心绪杂乱,况且他还比薛洋多了一年的剑法经验,此时便越战越勇。
薛洋眼看不敌,将剑伸入地面上的水中,往上一扬血水,面朝着晓星尘飞去,同时他向后撤了一步,朝着后门赶去。
晓星尘并未因为这些血水而停下追击,他只是向右撤了一步,完美的避开了那道有些幼稚的攻击,但也因此慢了一步。
此时,薛洋已经赶到了门口,准备推门出去。
晓星尘心头一滞,如果就让他这么跑出去了,恐怕又会让许多人受难。此时,他特别恨自己,当时刺中薛洋时,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死?为什么抱着他还会从良的想法?他这个人就是从头坏到脚,无药可救,恶心到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死了,路过的人都会踩一脚的程度!
就在晓星尘胡思乱想的时候,薛洋已经推开了那一扇门,但照射在薛洋脸庞上的并不是一束得以逃走的阳光,而是让他后撤一步,凶狠的目光。
“子琛?快拦住他,别让他逃了!”晓星尘语气中带着惊喜,他前面被薛洋的话语晃了心神,一度以为宋子琛不可能回来了,没想到如今他就站在他的面前,完好无损的。
宋子琛挥动拂雪,直劈薛洋门面,薛洋慌忙向后一撤,但是前后夹击,又怎会让他逃了。
晓星尘几步上前,和宋子琛联合,把薛洋逼到了一处角落。
薛洋眼看无望逃走,他只好装作软下来:“道长,有没有糖啊……”
晓星尘冷笑一声:“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灵了。”他一剑刺去,正中薛洋的心脏。
薛洋一口鲜血喷出,撒在霜华洁白的剑身上,晓星尘把剑拔出,随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他,转身便与宋子琛离去。
薛洋看着晓星尘和宋子琛离去的背影,无力的滑坐在地,他轻轻的靠在墙上,呼吸不知怎的,越来越急促,头痛欲裂,一股陌生但又熟悉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呵哈哈哈………”薛洋喉咙中发出低哑的笑声,但却因为身体的颤抖而破碎的连不成一串。
原来,原来如此啊……
“咳………咳……”因为情绪激动,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但薛洋却毫不在意,冷风吹过血淋淋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颤抖,可却比不上他心中痛楚。
好痛……
好累啊……
薛洋渐渐的闭上眼帘,一抹光融化在白色的天空中,可在最后一处光亮消失之前,一只如白玉般青葱的手闯进他的世界,多美好啊,而他却恶劣的想要这片洁白染上自己的颜色。
到了最后,反倒弄巧成拙,一无所有…
他放下手中紧握的降灾,他再也握不住这把剑了,就如同他再也握不住心中的那一块糖,因为那块糖,变质了,被握得太紧,已经碎掉了…
就算那块糖融化之后,能够再次成为一块糖,那也不是属于他的一块糖了。
薛洋嗤笑一声。
七岁断指,死前断臂,重活一世,只不过在反复叙述他可悲,可怜,可恨又可笑的一生。
他的一生可恶至极,可却从未有人教过他何为善。
别人给我一颗糖,可我唯有砒霜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