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聽說現在一張金頂花箋已經被炒到二百兩了。”璇璣興致勃勃地下樓打探了一圈，看了一眼秦羽眉手邊那一疊金頂銀頂的花箋，眨了眨眼睛：“婢子要不要也去喊喊價？”
“你跟着我是喫不飽還是穿不暖了？去湊什麼熱鬧。”秦羽眉好氣又好笑地拍了她一下，又繼續看着樓下的“拍賣”盛況，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黃牛票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會有的……”
銀子她不需要，她要的只是將紅袖招這二次開業的聲勢造得越大越好，不然怎麼能引來她要釣的大魚？
看夠了熱鬧，秦羽眉不緊不慢下樓，從茶樓後門上了馬車，悄無聲息地去了紅袖招。
一進門就能看見修葺一新的大堂，處處掛着輕紗柔幔，粉的紫的各種夢幻。一條紅毯直通中央高臺，兩邊齊齊站了數十個漂亮丫鬟，膚白貌美大長腿，走一路就能接一路嫵媚眼波，真真勾人魂魄。
秦羽眉心裏清楚，這些才不是隨隨便便從牙行買來的丫鬟，而是那些染了梅毒暫時不能接客的花娘。紅袖招不養閒人，如果她們不能接客不能替樓子賺錢，舒娘也不可能留着她們。
這主意還是秦羽眉想出來的--不接客可以，那就當個“高級侍應”，到時候每桌一位，吹拉彈唱才藝助興，說不準就有客人好這一口呢？
是的，她如此爲紅袖招的業績和發展前景考慮，因爲她已經接受了夏侯熙送來的一半產契，算是技術入股，成了紅袖招的第二大東家。
與此同時，她也能在夏侯熙允許的範圍內，利用紅袖招的情報網獲取一些需要的情報。
情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夏侯熙這次誠意十足。
秦羽眉知道，他是對那個換心手術還不死心，想要從她嘴裏套出實話。這些都不過是前期投資而已。
可惜只怕要讓他失望了--秦羽眉可不是什麼心外專家，這種高難度的手術，她也就是有幸跟着導師觀摩過幾臺，連打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梅小姐。”舒娘接到消息匆匆趕來，畢恭畢敬朝她福了一禮。
應秦羽眉要求，舒娘雖然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可對外絕不能透露出分毫，平時也不許說漏嘴。
秦羽眉看了一眼正在高臺上排練的十幾個花娘，已經換上了她改良的紗衣，踩着節拍糾正動作。
藍玉站在正中央，容貌在衆人之中最爲出挑，讓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
秦羽眉點點頭：“看着她們好好練習，十日後的畫舫歌會不能出差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們可是要招待貴客的。”
舒娘心領神會，應道：“梅小姐放心。”
***
十日光景一瞬而逝，還未入夜，河上已經停了數艘華麗至極的畫舫。
最大的那一艘停在湖面中心，畫舫上搭起了凸起的高臺，四面圍起了紗幔，夜風徐來，偶爾吹開一角，讓岸上人隱約瞧見高臺上來回走動的倩影，如弱柳扶風般縹緲旖旎。
秦羽眉讓璇璣給她易容成少年模樣，此時她一身素色男裝，坐在夏侯璟身旁自斟自飲。
夏侯璟是被她臨出門前拉出來的，紅袖招這些天的熱鬧他也有所耳聞，可根本沒打算來湊這個熱鬧，如今被秦羽眉拉來了前排就坐，才知道她已經是紅袖招的半個東家了，不由微微皺眉。
“你怎麼能和這種煙花之地有聯系？若是不小心傳出去，只怕皇後又要找你麻煩了。”
秦羽眉放下酒杯，扭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卻很不正常：“是麼？你也覺得我不該這麼做？”她慢慢靠近他，低聲惡狠狠的道：“那你爲什麼要派人出去毀我名聲，璟王殿下？”
夏侯璟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幽色：“夏侯熙告訴你的？”
“我要一個解釋。”秦羽眉雙手抱臂看着他，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夏侯璟沉吟片刻，頂着秦羽眉因等待而漸漸失望的目光，卻還是點了點頭：“是我做的，但我有我的理由。”
秦羽眉朝他攤開手心——理由給我。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夏侯璟環視了一圈四周抱着美人兒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壓低聲音道：“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
秦羽眉點頭，緊接着立刻轉過身去認真看着前方高臺，連一絲眼角也不肯分給夏侯璟。
夏侯璟無奈地捏了捏額角，心裏對夏侯熙又恨上了幾分。
帶着她折騰青樓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在背後拆他的臺！
秦羽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客人，果不其然發現了夏侯錦玉的身影。只是他身邊卻並沒有佳人作陪，只是一邊自斟自飲，一邊翹着腳打着拍子，眼神也不住往高臺上飄。
要的就是你心急……秦羽眉對他的反應滿意極了，視線又移了回來。
今夜說是歌會，其實還是變相的花魁大會——舒娘手裏原有的那一批花娘是不能繼續接客了，她正好將調-教出的新一批人推上前臺，其中不少都是清倌，就等着今夜賣一個好價了。
月上中天時，絲竹歌舞聲盛，場面已經熱鬧到了最高-潮。
壓軸節目很快就要上場了。
公子哥兒們還在對着鶯鶯燕燕流口水呢，高臺四面的紗幔突然全部落下，將臺子蓋了個嚴實，絲竹聲也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兒？”正當他們四處張望，叫囂着讓舒娘出來解釋的時候，高臺四周突然亮起一片燭火，將畫舫映照得恍如白晝。
紗幔被拉起，衆人看清臺上景象時，俱是喉頭一緊眼前一亮。
十幾個身姿妖嬈的女子，身披若隱若現的黑紗，在胸口和腰線初勾勒出曼妙曲線，下方開叉更是到了大腿，白花花的皮膚若影若現，在黑紗映襯下越發凝脂如雪。
長發被高高盤起，露出光潔修長脖頸，額間一點嫣紅花鈿，襯得女子個個眉目如畫。
作爲在場賓客中爲數不多的女性，秦羽眉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這裏的呼吸聲都濃重了幾分。
大膽的衣着設計帶來的視覺衝擊，沒有哪個男人能招架住這樣的誘惑。除了……
秦羽眉裝作不經意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夏侯璟的眼眸依舊清澈，端坐的脊背挺直，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什麼誘人美色，而是山水風景一般，正經得很。
“哎，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安排的，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忍不住用肘尖戳了戳他的腰。
夏侯璟神色淡淡：“美色誤事，紅粉骷髏而已。”
秦羽眉撇了撇嘴：“說得好像你清心寡欲一樣……”
是誰當初差點把自己喫幹抹淨的！
夏侯璟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你和她們不一樣。”
秦羽眉默默轉過臉去，不讓夏侯璟看見自己通紅的雙頰。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喂喂，不要以爲甜言蜜語就可以掩蓋錯誤！咱們可還有賬沒算呢！
於是夏侯璟難得發現，自己的“男色”也有不靈的一回。借着寬大袖口的遮掩，他目不斜視，卻準確地捉住了秦羽眉的小手，拉住了就不肯放開，施施然欣賞起臺上歌舞來。
秦羽眉掙脫幾次無果，又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引起夏侯錦玉注意，只能暗暗忍下這一口氣。
藍玉不愧是紅袖招的頭牌，靜養一月不但沒讓她的容顏有損，反而更多了幾分楚楚風情。是以雖然其他跳舞的女子比她年紀更小更水嫩青蔥，可那些歡場老手卻不約而同地將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來這裏花天酒地的男人，誰不都是爲了找個樂子？跟不解風情的雛兒一比，還是藍玉這種善解人意知情知趣的來的有味道……
歌舞畢，美人們嫋嫋下臺閃進臺後，夏侯錦玉已經迫不及待起身去尋舒娘了。
他可是雍王府的世子，又是紅袖招的常客，今晚說什麼也要把這別有風情的藍玉弄到手！
目送着他急不可耐地指使人用小船送他去對面，秦羽眉揚起脣角，也起身拍了拍衣襟，對夏侯璟道：“殿下，我要回去了，您是留在這裏繼續欣賞輕歌曼舞呢，還是跟我走？”說完還很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本王還想再看一會兒。”夏侯璟也不知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挪了挪身子，像是要找個好位置似的。“你先走吧。”
秦羽眉這一口氣差點吊在半空下不來，磨着牙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跟我走？”
剛才不是還說紅粉骷髏麼，現在就又移不開眼了？！
見她上鉤，夏侯璟這才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又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拂過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貼在她耳邊輕聲道：“看你都看不夠，哪還有心思看別人？”
“快走！”秦羽眉頂着火燒火燎的臉趕緊叫人劃船來，背過身子不肯看他。
是不是她最近看起來太好欺負了，這個混蛋居然也變得不正經起來了！
夏侯璟悠哉悠哉地站在畫舫邊上，脣邊笑意不散。
還知道害羞就好，最起碼待會兒聽他解釋時就不會太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