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春天的花兒落光了,這一晚,有夏風,夏風雖無力,不過照舊是百花殘。一片清明中,他將朱筆丟來了,來到了帳篷外,目光望着高高的天空,天空晴朗的,白蓮花一般的雲團綿軟的好像一個夢一樣。
白發在風中凌亂,他簡直是一個帥壓羣雄的異族,那種王者之帥如同玉樹臨風。
晚風帳篷外不知名的香花都吹在了他的肩膀上,莫瀾昕微微吸口氣,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低眸看着自己的鞋子。
千裏之行,至於足下,他還是要蘇然的,不過……蕭鳴珂居然那樣告訴自己,他是癡心妄想嗎?
不,不,不!
齊城與越國的戰爭畢竟還是打響了,這第一槍自然是莫瀾昕與蕭子琰對壘,說真的,蕭子琰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戰場了,不過這一次還是卯足了勁要將他給拿下!
莫瀾昕御駕親徵,簡直所向披靡,而齊城的軍隊軍紀散亂,本來就不是一個居安思危的民族,跟着蕭鳴珂上行下效,自然沒有獲勝的打算,而莫瀾昕呢,是真正的有備而來。
這戰爭是從第二天的早上開始的,昨晚痛哭流涕的鬼醫葉琳琅,今天也是過來掠陣,照舊還是神採奕奕,照舊還是風度翩翩。她望着敵軍的大將,這是一個英俊瀟灑之人,儀表堂堂。
實話說,這是鬼醫葉琳琅第一次見到蕭子琰,以前,在她的世界裏面男人本就不多,現在呢,驀地看到這個人認都誇耀的翹楚,更想要居高臨下仔仔細細的看一看這個所謂的人中龍鳳。
“他以前,打敗了我。”
莫瀾昕望着軍隊,齊城的軍隊是黑色的軍旗,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而他們這邊廂一切都是紅色的,耀目而又熱情如火的紅色,紅色與黑色雜糅在一起,好像在草原上席卷過來一股風一樣。
而真正的,也有勁風撲面,他的發絲亂了,旁邊的鬼醫葉琳琅立即握住了一枚碧玉玲瓏發簪,發簪在他的發絲很快就收攏了起來,女子的手勢嫺熟,親切。
“以前是以前,現在已經變了,最難能可貴的就是今時不同往日。”鬼醫葉琳琅一面說,一面望着莫瀾昕,莫瀾昕將目光從戰場上移動了一下,望着眼前的女子,說道:“這一場戰鬥一鳴驚人,孤已經綢繆了很久了。”
“三個月。”鬼醫葉琳琅自作解人,說完以後,看到莫瀾昕立即搖頭晃腦起來,知道自己說錯了,也從莫瀾昕的臉上看出來,自己剛剛已經僭越了。
微風中,陽光下,莫瀾昕眉飄偃月,目炯曙星,望着前面的位置,望了很久很久以後,這才緊緊的握住了拳頭,在空中飛舞了一下,說道:“蕭子琰,現在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蕭子琰還是沈公子。”
“沈公子?”鬼醫葉琳琅疑惑不解,他立即言簡意賅的將沈公子與蕭子琰的事情說了,旁邊的女子聽完以後,一怔,然後將目光更爲仔細的望着軍隊中的主帥。
“蕭鳴珂膽子真大,敢讓他過來對壘?”陽光是熾烈的,畢竟已經到了初夏,空氣幹燥,正在兩個人望着軍隊的時候,蕭子琰也是舉眸望着高崗上的兩個人,莫瀾昕的目光冷靜,沉肅。
身旁鬼醫葉琳琅始終淡笑,好像這笑容始終是掛在臉上一樣,雖然柔和,但是在轉過頭面向旁人的時候卻是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冷僻,望着蕭子琰。
蕭子琰堯眉舜目,是一張英俊的武將應該有的臉,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鼻如膽懸,目若朗星。陽光下,更可見,口似塗朱一般,手中的鋼刀已經虎虎生風似的朝着前面而來。
很快的,紅色的軍隊好像潮水一樣已經連環後退,旁邊掠陣的女子一驚,“至少可以肯定他是一個軍事奇才。”蕭鳴珂給蕭子琰的軍隊並不多,只有兩三千人,而莫瀾昕呢,這一次應該說是佔盡了便宜。
也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不過莫瀾昕始終沒有這樣做,細作探聽完畢,說齊城只有兩千人的時候,他也是點兵點將,將兩千人馬準備好了,與蕭子琰的軍隊簡直一模一樣,馬兵與步兵的數量也是保持在一個水平上。
按理說,隨便增加就可以成爲蕭子琰軍隊的二倍人數,但是並沒有,絲毫沒有那個意思。
他想要讓蕭子琰看一看,兩千人與兩千人的對壘,究竟到頭來是孰優孰劣,這是莫瀾昕早就想要證明的事情了,不過現在才有了機會,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他已經準備的很好很好了。
回眸,望着身旁的女子,女子牙排碎玉,齒如貝列。
“何以見得,他就是一個軍事奇才?”莫瀾昕問一句,旁邊的鬼醫葉琳琅望着軍隊,說道:“蕭子琰的部署與衆不同,我們的軍隊是先馬兵後步兵,然後是步兵再是馬兵。”
這樣的軍隊可想而知,將整個團體中最爲脆弱的一環已經包裹在了垓心,也就是說,步兵全部都在軍隊中央,而馬兵呢,則是不同,馬兵全部在軍隊的周邊,如此一個四方四正的軍隊,進可攻,退可守。
也是千百年來任何一個有英明遠見的睿智將軍可以去部署的軍隊。
但是蕭子琰的軍隊不同,他也是發現了,他們是一個馬兵的旁邊有六個步兵,也就是說,形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模式,打鬥起來是最爲保持實力的,而也真是這樣,因爲莫瀾昕看了一會以後,他們已經節節敗退。
蕭舒意呢,沒有一絲一毫的驕傲,他也是奇怪,自己爲何握住了鋼刀在這個草原上馳騁的時候,會有一種遊刃有餘的感覺呢?奇怪的要死了,蕭子琰一會兒以後已經衝到了距離他們帳篷不遠的地方。
鬼醫葉琳琅從身旁的一個士卒手中握住了一張泥金鵲畫弓,然後從飛魚袋中將那箭簇握住了,正要拈弓搭箭的時候,弓箭讓莫瀾昕握住了。
“不要暗算人,讓他們輸的心服口服。”但是鬼醫葉琳琅的臉色卻是變得很厲害,“君上,這人留着後患無窮,你自己看看,他大開大合,簡直如入無人之境,這裏是最佳射擊的角度,也是很快就可以將他打敗的一個位置。”
“但是,我沒有暗箭傷人的意思,我想要與這個英雄好好的比拼一把。”
“您……”鬼醫葉琳琅想要說,“您會失敗的,”但是話到嘴邊又是忍住了,道:“您何苦來哉。”
“我已經敗在他手上很多次了,不過是想要讓蕭鳴珂看一看,他沒有了蕭子琰,其實不過是一個空盒子而已,我不會畏懼一個傀儡,反而是很喜歡操縱一個傀儡,這是很有意思的。”
以前的莫瀾昕是一個翩翩君子,但是現在,已經是一個帝王!
舉手投足,說話的神態以及做事情的方針政策,都已經與衆不同,良久良久以後,身旁的鬼醫葉琳琅嘆口氣,將那鵲畫弓放好了。
“給我一匹千裏良駒。”他一面說,一面揮手,很快的,一個人已經將一匹馬給牽了過來,莫瀾昕握住了一柄同樣的鋼刀已經從高坡上縱越,很快就衝到了軍隊中,他穿着一件紅色的衣服。
這樣的紅色,更加是突出那白色的發絲。
蕭子琰呢,是黑色的凝重的戰袍,黑色與紅本就是顏色中的兩個極端。
“你是莫瀾昕。”蕭子琰望着忽而從高坡上飛下來的一個人,陽光下,此人臉似淡金鍍容,眉似利劍入鬢,目若明珠朗星,鼻正口方,且楞角分明,看到這裏,他的目光又是移動了一下。
望着莫瀾昕的白頭發,一個中土之人,怎會有白色的發絲,是早生華發,還是……他不得而知但,目光望着眼前的人。
“少裝蒜,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幾年了,不過我還是要問一問,你究竟是沈公子,還是蕭子琰。”他中氣十足,問着,而高坡上的鬼醫葉琳琅已經攥住了弓箭,拈弓搭箭,目標物已經選定。
在山下的兩個人都不清楚居然有人真的要暗箭傷人,一般情況,這是最爲不道德的一種。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將你拿下,你是越國的國君,我們就是敵人,這是你要記住的。”他一面說,一面已經朝着莫瀾昕衝了過來。
距離很近,莫瀾昕看着那張臉,幾乎與以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多了歷練風塵的滄桑與冷靜,他已經全副武裝,渾身都是齊國的武將應該有的戎裝,頭上金龍的亮銀盔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後背上則是插着八支護背旗,發絲好像打開的旗幟一樣,飄擺在腦後。胯下一匹馬,掌中一杆鋼刀,一雙花眼渾如點漆,兩道柳眉曲似春山。
看蕭子琰這般的打扮,他冷聲一笑,說道:“看起來,齊王也不是很相信你只給你兩千人,你知道嗎?我這一次過來,已經帶了十萬人左右,就在此地,已經預備有兩萬人,不過我並不佔你的便宜……”
“你是多少人,我依舊是多少人。”莫瀾昕說完,淡淡的笑着。
而蕭鳴珂呢,口未言而先笑,“兵在精不在多。”
“好一個兵在精不在多,來吧。”莫瀾昕一面說,一面握住了鋼刀,兩個會和以後,他不解的看着蕭子琰,都說蕭子琰已經死了,目前一個是一個與蕭子琰近似的人,沈公子。
但是莫瀾昕並不信,只可惜,有目共睹,只可惜三人成虎。兩把鋼刀觸碰在一起,立即火花四射,一片璀璨的冷芒已經映襯在了莫瀾昕那潔白的如同大理石一般的臉上。
“無論你是蕭子琰還是沈公子,都是我的對手,不是朋友。”
“我知道!”他用了一搏,莫瀾昕的馬兒後退了兩步,蕭子琰的鋼刀已經朝着莫瀾昕的脖頸位置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