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我去了，他要是回來，還勞煩你們好好照顧他。”

“您……您要走？”佩爾驚惶了起來，“爲了這個事情，您實在是沒有必要……”

“堅守在這裏，還是一個夢，現在這夢都破碎了，留下來只是讓我心裏面更加難受，拜託了，佩爾。”藍鳳凰如此鄭重其事的說，佩爾的臉上一寒，但還是期期艾艾的答應了。

“你這是何苦呢？您又不是一無所有之人，您應有盡有，您沒有必要因爲他弄得您不愉快！”

“佩爾！”藍鳳凰的聲音提高了，“一個人一生一世只可以愛上一個人，只可以一次愛上一個同樣的人，這樣的人終於我還是遇到了，相比較於很多人，我是幸運的，相比較於爲數不多的人，我是不幸的。”

“這……”佩爾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良久良久以後，忽然間一種不好的預感侵襲到了佩爾的內心，不知道爲何，這種不祥的預感是愈發的強烈了起來。

“給我回去換衣服吧。”兩人加快了腳步，很快的就到了藍鳳凰的屋子裏面，藍鳳凰在自己的衣櫥中尋找了很久，終於將一件色彩斑斕的衣服給找到了，“佩爾，這個衣服如何？”

“少夫人……很好。”佩爾看着藍鳳凰，藍鳳凰點了點頭，一個人坐着，一個人站着，沒有過很久，已經一切都整理完畢了。藍鳳凰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說道：“我年幼的時候，母親教過我一個舞，叫做竹枝舞。”

“這舞蹈，奴婢的母親也是教過奴婢。”佩爾失神的望着鏡子裏面的藍鳳凰，藍鳳凰的目光渙散，手中握着的木梳有一下沒有一下的落在黑漆漆的墨發中，良久良久以後，這才說道：“母親尚且告訴我，這世上只有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才可以……”

“才可以踏月而舞——”一邊說，一邊不免激動起來，手瑟瑟發抖。

“奴婢的母親也是告訴過奴婢，這一生大概奴婢都沒有機會給自己喜歡的人跳舞了。”

“所以，我總的來說，要比你有運道，不是嗎？”她一面說，一邊站起身來，“幫我好好的整理一下衣衫。”

“嗯。”佩爾賣力的幫助他整理了起來，藍鳳凰現在穿着一件玫瑰色的銀鵲朱紅曲裾，外邊搭了一件淡紫色菱緞鬥篷。

在耳朵上，妝點兩只金蝶耳墜，站起身來，那光華璀璨的耳墜，簡直好像黑夜中的星芒一樣，掛在藍鳳凰的臉頰邊。

那樣的燦爛耀目，那樣的美輪美奐！她伸手，握住了旁邊寶瓶中的兩株白玉簪，以及一朵剛剛綻放的白色茉莉，然後星星點點的打扮在了自己的頭頂，此刻，一切都已經整理完畢了。

舉手投足不光光是高貴，尚且可以透露出那一份緊致的清雅。此刻的藍鳳凰，就連自己顧影自憐，都覺得自己明麗動人，豔驚四座。只可惜，無論自己是如何的打扮，都不會取代他心目中蘇然的地位。

她本來是想要與小紅連起手來的，但是目前爲止，她又是要孤軍作戰了。

蕭子琰在晚風中等着，他手中握着一個金鼎，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等了很久以後，前面的花木搖晃了一下，終於，藍鳳凰來了。

他看到那一件玫瑰色的曲裾，那樣如火如荼的顏色，那樣得體的打扮簡直可以無限度的凸現出藍鳳凰那修長而又勻稱的身姿。

很快的，月光中，藍鳳凰已經到了他的身旁。輕輕的行禮，一股淡淡的花香，是梔子花與白玉簪，兩種寧謐的花香，讓他驀地想起來一個人——蘇然。

以前的蘇然也有過這樣的打扮，電光石火之間，腦子裏面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不過這畫面很快就消失不見，在想要捕捉的時候，已經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公子。”她始終沒有承認，他就是蕭子琰，也不會承認，他就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王爺，張口閉口依舊是公子，他的目光微微移動了一下，落在了女子的身上，然後“嗯”了一聲。

想要將腦子裏面的東西給連綴起來，但是並沒有那種可能性。

“你看，今晚我要給你跳舞，這是竹枝舞，母親說。這舞蹈一定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跳，你看，我已經整裝待發了，這應該是十來年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舞蹈了。”一邊說，一邊悵惘的嘆口氣。

那朱紅色脣，已經容色極淡，幾乎已經接近淡淡的純白。望着蕭子琰，蕭子琰點了點頭，看着藍鳳凰，藍鳳凰一笑。朝着月光下最明亮的一個地方去了，很快的，藍鳳凰就成爲了焦點。

就成爲舞臺上的那移動的花瓶，誠然，這是一個多麼嫵媚多麼美麗的女子，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隨着律動，藍鳳凰那衣最爲精細的構圖已經呈現在了衆人的眼前，那綻放的紅梅從衣褶中噴射出來一片淡淡的幽冷，那明麗的牡丹花簡直要燃燒起來似的，那律動之間，那繁復層疊的衣裙已經好像蝴蝶一樣在飛舞。

衣服上的花瓣開得那樣的熱烈，女子的臉上始終保持着一個淡淡的笑渦，笑意是美麗的，但同時也是點到爲止的，翻飛悅動中，藍鳳凰足上的一雙花盆底兒簡直好像蝴蝶一樣，也是輕靈的開始悅動起來。

大概，整個人已經投注了全部的心神與力量，這才可以將一個舞蹈發揮的這樣的淋漓盡致，他看着看着，不禁開始擔心起來，藍鳳凰的腰肢已經那樣靈活，好像已經超越了人體的極限一樣。

他立即往前走，這樣子跳舞，非要出人命不可！

“好了，很好，很好，我已經都看了，往後還有機會，我在看，今晚的舞蹈已經盡善盡美了。”他一邊強調，一邊握住了女子的手，藍鳳凰的手簡直好像一塊冰冷的玉石一樣。

他的臉上有着一個淡淡的笑渦，這笑渦看起來煞是好看，良久以後，她咳嗽了一聲，終於停止了下來，“沈公子，我告訴你一個故事，你不知道聽說過沒有。”

看到藍鳳凰終於停止了悅動，他這才點點頭，只要藍鳳凰不跳舞，比賽嗎都好，他生怕，藍鳳凰今晚的表演是帶着死亡的前奏，那鼓點一樣密集而又凌亂的腳步，簡直讓藍鳳凰整個人都變了。

變得那樣詭異，那樣離奇。

藍鳳凰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望着他月色中那深邃的好像大海一樣的眼睛，她今晚過於激動了，氣喘籲籲，香汗淋漓，好像心裏面有很多話要說一樣，但是，但是話到嘴邊卻是完完全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表述一樣。

“季冰國國王得一青鸞，三年不鳴，有人說，鸞見同類則鳴，何不懸鏡照之？王從其言，青鸞對鏡而舞。終宵，乃絕。”

“你這又是何苦，你是一個好女孩，爲何一片真心錯付？”

“今晚，我給你跳舞就是，說那樣多，又有什麼好處呢？”藍鳳凰一掙扎，人已經跳躍起來，蕭子琰看着藍鳳凰這般的詭異舉動，知道藍鳳凰很有可能存在了必死之心。

“我與她，你不能理解，我們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在一起了，這是任何情感都不可以後來居上的，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取代的，她於我，是真正的失而復得，我們有過共同的依賴，有過共同的傷害。”

“但是——”藍鳳凰聞言，掙扎了一下，劇烈的悽愴的咳嗽起來“但是，你對於我，除了傷害就是傷害，現在連傷害都不願意給予了嗎？”她認真的看着蕭子琰，蕭子琰嘆口氣。

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看到蕭子琰這樣子，藍鳳凰一笑，“你看，這竹枝舞是不是很買，翩翩起舞，這才是女子，你看……”月光中，一只翩然的蝴蝶已經飛過來，落在了藍鳳凰的手指上，也落在了藍鳳凰的嘴角。

藍鳳凰揮舞了一下手，“我可以招蜂引蝶，但是用盡了全力也不會讓你刮目相看，你真的是木人石心，還是我真的是一片真心錯付呢？蕭子琰，其實，我們是可以的，你只需要往前走一步就好了。”

“因爲——”她訥訥不能言，很久很久以後，這才舒一口氣。“因爲，其餘的九百九十九步，我已經全部都走了啊。”他一面說，一面深深的吸口氣，沉默在蔓延，他立即轉過了身，那蝴蝶呢，也是很快的朝着月亮的方向去了。

很快，就消失不見。

“很晚了，你去休息吧。這樣跳舞，人是喫不消的。”蕭子琰一面說一面轉過了身。

“但是，我卻是想要給你跳舞。”她看着蕭子琰，顯然不然蕭子琰就這樣離開了，蕭子琰的眉宇微微的虯結起來，是一個標準的“川”字兒，他的目光渙散了，神色蕭瑟了。

手慢慢的伸出去，握住了藍鳳凰的衣袂，“回去吧，要是有下一輩子，我……”

“下一輩子嗎？這一生我已經品嘗過了所有的酸甜苦辣，我真的已經不想要有第二生了，抱歉，蕭子琰！”她一面說，一面哭笑起來，轉過了頭。那只盤了簡單的髻的發絲讓微風給吹亂了。

發絲垂順的披散在藍鳳凰那瘦削的腰後，那玲瓏剔透的身影簡直也好像是一枚蝴蝶一樣，蕭子琰看着看着金額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現下，你終於還是要去了，對嗎？”她懇求的望着蕭子琰，蕭子琰原是想要用善意的謊言，不過無論善意的還是惡意的，謊言始終是謊言，終於有一天會被拆穿的，不是嗎？

到時候，又該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