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不想要用謊言去欺騙任何一個人了，更何況是藍鳳凰，藍鳳凰簡直將蕭子琰從死亡線上給拉扯回來，此事，蕭子琰並沒有忘記，一生一世也不會忘記。

對於藍鳳凰，除了熱忱的感激，再也沒有其餘更多的情感！當初的意亂情迷，早已經在蘇然的出現以後就杜漸防萌了，當初……

當初自己就不應該依賴藍鳳凰，許下的承諾，到頭來都是欠下的債。藍鳳凰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咳嗽了一聲。

他望着藍鳳凰，心情是那樣的沉重，不過，臨別的事情不可能不發生，不過，遲早有一天要傷害的人，不可能不去傷害，他的目光渙散了，悽涼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抱歉，我……”

“不要道歉，我從沒有覺得你有什麼錯。”藍鳳凰望着他，“你說的很對，你們在一起已經那麼多年，我呢，我不過是後來居上，如何可以取代你們在一起的情感呢？我自不量力而已，現在我的舞蹈終於完畢了，你意猶未盡嗎？”

“這樣的舞蹈……”這樣的舞蹈過於激越了，簡直讓人一看，藍鳳凰好像逐漸的瘋狂了一眼，她剛剛跳舞，用的不是熱情與感動，而是一個人的生命，那樣熾烈的舉動，那樣不可一世的舞蹈，讓人一看簡直痛苦不已。

他再也不要看那樣的舞蹈了，不忍心看，固然是美妙的！

“這樣的舞蹈，往後還是不要跳了。”

“沒有往後！”她立即冷眼，“這是爲了你一個人跳的，從今以後，我不再跳舞，不再跳舞……”藍鳳凰訥訥，蕭子琰深深的吸一口氣，蕭子琰清楚，目前，他已經傷害了一個人。

一個女子金子一般純潔的心靈，對於愛情的信仰，他一點一滴的給推翻了，此前的藍鳳凰，對於愛情有着憧憬與希望，但是現在呢，一無所有！

“喝一杯，如何，我爲你踐行，往後不論你回來還是不回來，今晚讓我們一醉方休，好嗎？”她冀盼的望着他的眼睛，他只能沉默的點點頭，今晚的藍鳳凰是那樣的歇斯底裏。

她不能拒絕這最後一次的告別儀式，不錯，是最後一次！不光蕭子琰清楚，連藍鳳凰自己都一清二楚，酒水已經預備好了，丫頭們將酒樽放在了兩人的手邊，沉默的去了。

周邊只有一片淡淡的平靜的熙寧，不存在任何的聲音，安靜是唯一的天籟，在一點一滴的填補空缺，在一點一滴的將整個環境給充塞起來，藍鳳凰唉聲嘆息，目光望着酒壺。

“這杯酒，我敬你，先幹爲敬。”她一面說，一面握住了酒樽，開始斟酒，兩杯酒，奇怪的是，顏色居然不同，蕭子琰的目光望着藍鳳凰手旁的一杯酒，藍鳳凰並沒有飲酒，而是握住了蕭子琰面前的一杯酒。

然後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藍鳳凰臉部的色澤已經泛出一片淡淡的粉紅，這樣的光暈讓一個似醉非醉的女子看上去更加的嬌俏可人了，那雙纖纖玉手大方的握住了金樽，“您喝一杯，這杯酒預祝您得償所願，得到自己的萬裏江山，得到愛你的然然。”

他一言不發握住了酒樽，喝過了以後，這才看着藍鳳凰，藍鳳凰惡狠狠的一笑，“我爲了你，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呢？爲了你，我已經瘋了，已經瘋了啊。”

“今晚的月亮真好，對嗎？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我不要求別的東西，你抱抱我就好，好嗎？我…好冷，好冷，好冷啊。”一邊說，一邊鑽入了蕭子琰的懷抱中。

這是蕭子琰唯一一次沒有拒絕藍鳳凰，他輕輕的拍着藍鳳凰的後背，藍鳳凰真的渾身冷冰冰的，並且藍鳳凰在渾身都幾不可見的顫抖，良久良久以後，藍鳳凰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睛。

“距離你睜開眼睛，已經兩年了，這兩年裏面……咳咳……這兩年裏面，我是那樣希望與你情投意合，但是我努力過了，後來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奢望，是我一個人的各自爲戰，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她一邊說，一邊開始咳嗽起來。

“對不起，我也不想要這樣！對不起！”蕭子琰攥住了藍鳳凰的手，想要握住藍鳳凰的手，給予藍鳳凰力量，藍鳳凰的目光清冷的眨巴了一下，良久良久以後，終於微喟一聲。

“中早已經知道你要走了，這一天，我在一年前就已經想好了，但是……”她語聲激動起來，那露在外頭的指骨變得泛白，肌膚勝雪一般的潔白，“但是我從來就沒有欺騙過你，我的醫術雖然高明，但是也有治療不了的疑難雜症。”

“你或者不會相信，我怎會治療不了你，但是你錯了，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我是真的已經使用了渾身解數，而你呢，你的腦子，我真的是無計可施，不是我不幫你恢復記憶，而是……”

“咳咳，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藍鳳凰望着蕭子琰，很久很久以後這才說道：“現在，我終於可以放開你的手了，蕭子琰，你知道爲什麼嗎？”

驀地，藍鳳凰的聲音變得低微了起來，手好像逐漸的沒有了力量一般，整個人好像也是變得開始萎靡不振，“現在，我終於可以無怨無悔的丟開你的手了，蕭子琰，但願往後你真的可以被王朝接納，真好……咳咳……”

“你看……”她伸手，手掌心裏面一片紅色的血珠，“你看，我剛剛在酒壺中已經下毒過了，我爲情所困終於背起所累，我死有餘辜，你現在可以放心的去了，你的生命中少了一個追求你的女子，多了一個祝福你的亡靈。”

“不，不。”他瘋狂的握住了玉壺，看着這個玉壺，真是難以置信，藍鳳凰會殉情，倒是藍鳳凰不過是悽冷的一笑，目光變得更加是惆悵起來，“你看，你如何就嚇成了這個樣子，我原是……”

“原是想要與你同歸於盡的，但是你是王爺啊，你以爲我真的就相信你已經什麼都想起來了對嗎？我不會，我不會啊，蕭子琰，我不會！我並不是三歲小孩子，不過我還是情願放開你的手。”

“大鵬一日趁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蕭子琰，你去吧，從此以後，都不要回來，不要……回來……”

“這酒壺啊。”她奮力的握住了玉壺，輕輕的轉動了一下，說道：“這酒壺叫做轉心壺，我可以控制裏面的酒水，我喝的都是毒酒，你呢，你完全不用畏懼，我的蕭子琰，你不用畏懼啊，我怎會傷害你，我怎會那樣喪心病狂傷害你呢？我不會的。”

“你……你這何苦？”

“我走了以後，你就可以無掛無礙的離開了，這對於你我來說，都是莫打的好事情，對嗎？”蕭子琰一邊說，一邊淡淡的吸口氣。

良久的沉默以後，兩人的目光再次交匯，她的眼睛裏面是連綿不絕的淚珠，看在蕭子琰的眼中，蕭子琰的心是那樣的難受，藍鳳凰伸手，那冰冷的手撫摸到了蕭子琰的臉上。

“你看，我是從來都不會傷害你的，無論你是什麼人，我都不會傷害你，蕭子琰，扶我起來。求你了，扶我起來……”她期期艾艾的說着。

“解藥，你有解藥的，對嗎？”蕭子琰的瘋狂的在她的衣袖中摸索，但是一無所得，不，不可以讓藍鳳凰離開自己，他慌亂的激動的望着藍鳳凰，幾乎對一個將死之人開始大吼大叫起來。

“藍鳳凰，解藥，拜託，解藥！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啊！”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搖撼起來來藍鳳凰，“扶我起來……扶我起來啊，蕭子琰。”

蕭子琰依言，將藍鳳凰給攙扶了一下，藍鳳凰靠着蕭鳴珂的肩膀，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良久良久以後，這才說道：“我給你唱一首歌，你聽嗎？”

“不聽，不聽，我要你好起來，解藥呢？”

“要什麼解藥啊！”她微喟一聲，已經不管不顧的唱起來，“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覺醒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心悅君兮知不知——君不知。”聲音逐漸的低微了起來，然後終於藍鳳凰閉上了眼睛。

“不知。”

“藍鳳凰！”他的聲音響遏行雲，讓闔府中人都因爲這一聲悲痛的呼號聚攏在了這裏，人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有眼尖的丫頭立即就發現了藍鳳凰嘴角的血漬。

“少夫人，這是……是怎麼回事啊。”一個丫頭一聲驚呼，其餘的幾個丫頭立即前呼後擁，抱住了藍鳳凰，藍鳳凰的手臂軟軟的，重重的一聲已經落在了地板上。

他的長睫毛閃爍了一下，有淚液從眼瞼中逐漸的滾落出來，丫頭們的悲慘呼聲已經無濟於事，有人立即將藍鳳凰給背起來，“快，快，去找醫者，去找醫者。”

“他本是醫者，又是存了必死之心，自然是不可能有生還的希望，只可惜，一片真心錯付了，她說的很對，很對！到頭來，我還是欠着她啊，一條命！一條命啊！”

他的嘴脣在顫抖。

這一晚，他好像聽到周邊很多人的喧譁，周邊很多人的騷動，還有很多人開始大放悲聲，好像天塌下來了一眼，他的目光望着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他的心髒抽痛起來。

“鳳凰，鳳凰……鳳凰於飛，翽翽其羽……鳳凰……”

他喃喃自語一般，蒼穹上，一道銀蛇一般的閃電，幾乎要天幕給一分爲二，黑夜降臨了，好像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將一切的生靈與萬事萬物都吞噬了一般，他沉默了，雨聲從周邊淅淅瀝瀝而來。

似乎一個女子急切的跫音。

耳邊還是藍鳳凰臨終前的一句話——“但是到頭來，蕭子琰，你還是欠着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