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來得及將箭簇給隱藏好,蕭鳴珂已經來了,他們是氣勢洶洶過來的,並且看得出來,他們已經一路搜查了所有的建築物。
這裏,可以偏安一隅嗎?鬥室如此狹隘,想要藏身一個七尺昂藏之人,談何容易?不過蘇然並沒有絲毫的猶疑。將蕭子琰藏在了屋子裏面,其實,這不過是一個權宜之計。
這屋子,陳設簡陋的厲害,除了一套搖搖欲墜慄慄危懼的桌椅,接着就是一張雲榻,蕭子琰除了藏身在雲榻下,幾乎沒有任何的選擇。
他捂住了肩膀的傷口,朝着這屋子裏面去了,然後將身一縱,人已經到了雲榻下,將牀單拉扯了一下,勉勉強強可以隱身。
蘇然心跳加速,他不知道蕭子琰究竟今晚遇到了什麼情況,不過看到這樣一大羣人大張撻伐而來,蘇然整個人已經開始警覺起來,十有八九這都是小紅在搗鬼,小紅的陰謀,蘇然是一清二楚的。
爲了一個梅側妃,小紅胸口那復仇的烈焰早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蘇然同樣也是到了屋子裏面,這裏沒有療傷的任何東西,連衣服都不多,來不及解釋,她撕碎了自己僅有的一件衣服,將衣袂給了蕭子琰,蕭子琰在雲榻下開始包扎傷口。
疼痛讓蕭子琰清醒起來,不過眼前的情況讓蕭子琰簡直糊塗到了極點,爲何會有兩個蘇然,爲何?什麼時候開始,這紫華城中居然多了一個形貌畢肖蘇然的人?真是聳人聽聞的厲害?
而這個蘇然呢?爲何沒有開口說話,究竟蘇然遭遇了什麼,看到蘇然那面黃肌瘦的樣子,蕭子琰整個人心頭都痛楚起來,一股前所未有的痛覺攫住了蕭子琰,蕭子琰的目光透過雲榻上的牀單,望着門口。
長纓衛與龍禁尉的搜查是何等樣的細致,他已經領教過了,可謂真正意義上地毯式的搜索,一會兒以後,這邊廂已經全部都搜查完畢,這冷宮是最後一個藏身之所,很快的,他們已經到了。
蕭鳴珂走在前面,而身後則是頤指氣使的小紅,小紅頭頂的珠花在顫動,目光也是有了一片悽厲的冷然,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到了這廢園的門口,小紅嘴角那狠戾的微笑有增無已。
“皇兄,要是沒有什麼差錯,應該在裏面。”小紅攏袖,朝着廢園指了指,此際,蕭鳴珂一愣,“何以見得?”其實,他現在也是矛盾重重,兵臨城下,憑借自己的本事原本就不可能與莫瀾昕對壘。
對手是強大的,強大到不可一世。因爲失敗過很多次,因爲被折辱過,被殺過,所以現在的莫瀾昕已經變了,一個嶄新的人帶着一羣嶄新的力量,已經如狼似虎一般的到來。
他需要蕭子琰。
而今晚,究竟給人看到的是蕭子琰還是莫瀾昕?他疑惑起來了,倒是小紅始終帶着一種狠辣的神色,看起來不將這私闖禁宮的刺客給拿下,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然在屋子裏面,望着燈燭的光芒,已經惴惴不安起來,她的掌心指甲已經嵌入了肉中,一種本能的疼痛侵襲住了她的內心。
她披衣而起,小翠在旁邊也是嚴陣以待。
“您看。”小紅將地上那紅豔豔的花瓣用腳撥開,握住了剛剛的箭簇,雙手拖着給了蕭鳴珂,蕭鳴珂望着箭簇,眉宇虯結起來,箭簇上是一片紅色的血珠,顯然,這是剛剛忍痛拔下來的。
他看看四周,這裏已經是紫華城最爲偏僻的地方,他提一口氣,揮了揮手,內侍監已經握住了鑰匙開始開門,小紅笑了,因爲現在的小紅已經不是小紅,而是蘇然。
今日的陰謀,早已經草蛇伏線很久很久了!當蕭子琰知道這個蘇然是妖人,知道蕭鳴珂已經得到了蘇然的時候,會不會殺了蘇然立即與蕭子琰分庭抗禮呢?答案是肯定的。
任何人都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妻子成爲別人的下堂妻的,更何況是曾經的戰神蕭子琰,現在,他蕭子琰已經躲避到了這裏,這裏是唯一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是,她偏偏就要吹皺一池春水。
讓他們看一看,自己有多麼厲害。
小紅忽然之間也是覺得,這張假面很是不錯,舉步往前走,那內侍監已經將門打開了,蘇然一驚立即站起身來,局促的在屋子裏面踱步以後,決定迎難而上,爲了保護蕭子琰,她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呢?
蕭鳴珂已經到了這裏,安靜,死一樣的安靜。這安靜好像給人一種分外的惶恐,幾個人舉步往前走,到了前面的位置,蕭鳴珂淵渟嶽峙一般已經站穩了,而小紅呢,披着一件紅色的羽裳,站在蕭鳴珂的身後。
不發一言。
孤燈明滅,山房清曠,有松濤驚颶之聲從耳邊傳了過來,這一股風吹入了這小苑中,蕉園鳴琅,疏密間發,蘇然的目光望着眼前忽然間神出鬼沒來的一行人,她從屋子裏面怯生生的走了出來。
然後下跪,旁邊的小翠立即也是下跪。
“朕過來找一個人。”蕭鳴珂開門見山,望着眼前的蘇然,蘇然搖頭,蕭鳴珂看着院落。院落裏面確實很簡陋,是那樣的一覽無餘。終於,蕭鳴珂的目光停留在了屋子的位置。
“皇上,這裏只有這麼大,依照臣妹看,一定在這個屋子裏面,讓人進去查一查。”
“嗯。”蕭鳴珂點了點頭,揮手,一行人已經朝着這屋子去了,蘇然知道,此刻要是蕭鳴珂出來,一定會被碎屍萬段的,她目無神色的到了門口,然後與小翠用後背保護住了這屋子。
“莫非有什麼祕密不成,這是不打自招。”小紅一邊說,一邊朝着蘇然去了,蘇然的手緊緊的握住了門環,小紅望着蘇然,“你妨礙皇上執行命令,該當何罪。”
“你這個披着羊皮的狼,你是小紅,你才是小紅!”小翠已經聲嘶力竭的大喊,然後小紅一個耳光已經落在了小翠的臉上,“放肆,死到臨頭居然口出狂言,本妃是蘇然,是如假包換的蘇然。”
“蘇然?”小翠笑了,看到蕭鳴珂並沒有制止自己的意思,小翠冷聲說道:“這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從一開始出嫁那一天就開始懷疑你了,然後你開始構陷我,試想,我一個丫頭如何就會謀害皇上。”
“你居心叵測,早已經讓這個妖妃迷惑心智,你做什麼,你自己大概都不清楚。”小紅氣勢洶洶的說完,揮了揮手,一行內侍監已經衝了過來,將小翠與蘇然給推開了。
蘇然一個趔趄,人已經跌倒在了地上,最近蘇然的身體要緊很差了,這些人五大三粗,力量本就大的無窮無盡,霎時蘇然已經跌倒在了地上。
她的目光乞憐的失望的望着眼前的蕭鳴珂,蕭鳴珂無動於衷,他想要再次看一看,究竟這兩個人誰更像是蘇然。
蘇然的手指了指前面的位置,那裏是一株紅色的金盞花,有內侍監上前一步,已經踩在了那金盞花上。
“朕要你說。”他望着蘇然,蘇然好不容易站起身來,然後握住了一根樹枝,在地上準備寫字,不過很快小紅就過來了,“妖妃,你還要迷惑君心嗎?”
小翠找準了機會,撲過去一口咬住了小紅的手,小紅喫痛,一腳將小翠給踢開了,看到這裏,好像蕭鳴珂徹底的明白了過來,不錯!一個人可以對自己以前那樣鞠躬盡瘁的丫頭做出來這樣的動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絕對不是什麼真正的蘇然。
“朕讓她寫。”蕭鳴珂的聲音低沉,望着蘇然。
然後有內侍監握住了一根紅燭,縹緲的燭光很快就照耀在了蘇然的臉上,蘇然臉上紅撲撲的,手卻是出奇的白,那種白,是寒冰一般的。
筆走龍蛇,她寫了很多東西,小紅在旁邊看着,只是冷笑。
“真是荒唐,真是荒唐!”一邊說,一邊跺腳,言簡意賅的寫完了擁護,蕭鳴珂嘆口氣,握住了蘇然的手,她這時候才發現,蘇然的手是那樣的冰冷,冷的好像一塊石頭一樣。
蘇然的衣袖在顫抖,手指也是在顫抖,好像遭遇到了電擊一樣。兩人的目光交匯了一下,蕭鳴珂握住了一張芭蕉葉,“來人,筆墨伺候。”最後的最後,蕭鳴珂想要試一試究竟蘇然是真的還是假的。
很快的,張公公已經將筆墨紙硯給預備了過來,他握住了朱筆,在芭蕉葉上寫了一行字,豎着寫的——喜大普奔。然後遞給了小紅,小紅幹笑一聲,“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爲了證明她剛剛寫的東西是真的,朕要看看你,面對朕這個問題該作何解釋,該如何解決?”蕭鳴珂一邊說,一邊將蕉葉遞給了小紅。
“皇兄也喜歡玩文字遊戲嗎?”其實,小紅根本就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目光焦灼的望着蕉葉,蕉葉上黑漆漆的墨跡好像可以洞穿這蕉葉一般。
“你果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不光光是別人懷疑你,朕現在也是懷疑你了。”蕭鳴珂那鮮紅的嘴脣微微上揚,將這張蕉葉給了旁邊的蘇然,蘇然簡直驚喜的難以置信,她握住了蕉葉。
在這個成語的右邊,立即將注解給寫了出來,喜後面自然是喜出望外,大後面是大快人心,普後面則是普天同慶,奔後面則是奔走相告。一切都寫完以後,小紅呆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
“皇兄果真是喜歡玩文字遊戲,不過皇城裏面有了竊賊,還是應該以竊賊爲主要木目標的好。”你美的不像人的臉上是一個冷厲的神色,臉已經如同大理石一般的變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