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最不缺的就是人情冷暖,在之前我所經歷的那些時光中,更是有同胞姐妹兄弟的爲了一個男人一點兒家財而互相算計,互相誣陷,更甚至是致對方於死地的,這些我可都看過不少……”
“而你這種是對方如生命的,雖然也是有的,但是……”眸光略一流轉,江子悠傾身而上,一手輕挑起‘尤三月’的下頜,目視着那雙無神的眼睛,嘴角掛上一抹輕笑:“你卻是我見過最特殊的……”
“你說你親眼所見,你就在旁邊,那爲何那夜夏束沒有殺你?白綠茶也沒有看到你?畢竟對方可是在殺人滅口啊,能少一個人知道當然是最好不過,更何況還是一個她們不認識的人。”
“你難道就不好奇麼,爲什麼你會知道‘尤三月’所看到感受到的所有事情,爲什麼你會知道‘尤三月’的一舉一動,甚至連她內心的想法也了如指掌,她走過的路見到的人做過的事情…等等諸如此類,你全都知道,都存在於你的記憶中……”
之間摩擦着指腹下光滑的皮膚,輕柔的聲音掩不住眼底的一片冰涼,異色的瞳逐漸統一,血色在雙眼之間彌漫開來,輕柔的蠱惑般在眼前人耳邊輕喃,“你也不懷疑,爲什麼同胞姐妹,妹妹會那般白淨,姐姐卻黑的如同調出來的墨汁一般。”
“任是誰家的孿生姐妹也沒有差距這般大的……”摩挲着光滑臉蛋的手逐漸遊走下滑,魑魅的眸子帶着侵略性的掃過,幽幽低緩道:“這一切的一切,你發自內心的詢問一下自己,真的都是巧合麼?你真的都不懷疑麼?”
“你……”失神的眸子茫然無措的看着眼前雙手攀在自己身上,語氣帶着令自己無法受控的人,茫然空洞的眸子中無措滿眸。
很明顯,眼前人的反應令江子悠感到發自內心的愉悅,指腹輕捻鬢角發絲,低低笑出了聲:“我?我是來爲你想起一切,認清自己真實情況的人吶!好好兒想想,自己的記憶是從哪裏開始續接的呢?”
“我…我的頭…啊啊啊……”激烈的火花在‘尤三月’的腦海中不斷炸出一朵朵璀璨耀眼的煙花,劇烈爆炸的頭痛已經達到自己所能夠承受的極限,脣色在一瞬間褪去,餘留下蒼白,紅潤的面色慘白一片,冷汗滴滴答答不斷從額角滾落。
腦海中隨着煙花的敗落,無數的影片記憶仿佛是開了閘的洪水,一刻不停的湧入腦海中,眼前一幅幅走馬燈一般的畫面記彔着或熟悉或陌生或悲傷或歡喜的所有一切。
畫面中,一個小女孩逐漸從一個小嬰兒的模樣一點一點的長大,她能感受到小女孩心境的變化,能夠體驗到她所有的悲歡喜樂……
倏然畫面一轉,巨大的恐懼悲傷襲來,那天的景象再次被搬到了跟前,夏束動作不慢的一下一下鏟着土,不遠處白綠茶伸腳踹了踹臉色已經泛上青來的屍體,那露出的厭惡表情讓‘尤三月’恨不得此時再去朝着已經痛過去的‘尤三月’臉上再補兩道。
畫面一幅幅走過,兩人合力將屍體扔入坑裏,土一點一點遮掩住那落魄悽涼的屍骨,直到畫面的終結,最後一鏟土落下……
整個畫面中也只有…三個人……夏束,白綠茶,‘尤三月’,兩人一屍體,並沒有出現第四個人……
“現在的你可曾看清楚了?當日你可並不在這兒,而你爲什麼會知道所有的事情,就如同親眼所見的一模一樣…再想一下,仔細的,好好兒的想一下。”身子猛然一轉,轉到眼前人的另一側,臉幾乎貼到對方的臉上,聲音淺淺帶着蠱惑道。
“你可還記得那天晚上下了雨…是在夜的後半段……”柔情的輕撫令‘‘尤三月’’逐漸放下了心頭的警戒,僵硬的身子逐漸放輕松起來,混沌的腦海逐漸放空,眼神木木的看着遠處虛空,狀似呢喃道:“下雨了…是下雨了…一陣大暴雨夾雜着雷雨閃電……”
“那天晚上真的好可怕,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就站在這兒,就這個位置,看着腳下的土,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腦子裏就有一個強烈的念頭,想要將下面的東西挖出來…然後我也就那樣做了。”
放空的視線中似乎隱約映照着未知的顏色,空白一片的腦海中憑空多出了無數未曾見過的記憶片段,如同雪花般堆積壓在了‘尤三月’的腦海之中,每一片雪花,都是未曾見過的風景,其中距離最近的雪花,上面的影像令人感到十分熟悉。
略微的停頓並沒有引起江子悠的絲毫不滿,相反,江子悠嘴角淺笑的痕跡越加深刻,停頓好,停頓的時間越長,距離她所來的目的就越近……
片片雪花飛舞,腦海中膨脹般的被強行填塞進許多畫面,一幅幅明明第一次見卻又格外的熟悉,仿佛…真正走過來的一樣……
見人輕微活動了一下,江子悠眸中深意加重,壓低身子更加靠近‘尤三月’的耳旁,輕呵着說道:“那你…挖出來了什麼?”引誘意味濃厚的話語輕緩婉轉,輕輕的訴說出蕩人心神的蠱惑。
“我……”放空的視線驀然一聚,仿佛是受到巨大的恐懼,亦或者說是見到了所承受不住打擊,狹長的淚眼逐漸模糊,聲音帶着嘶啞低吼道:“我看到了…我的屍體…不…是三月,我看到了三月的屍體……”
“她就縮成那麼小小的一個,滿身是血的躺在那個泥坑裏面!泥將三月本來那麼好看的臉刮擦的格外狼狽,讓人認不出,那麼嬌嫩跟花兒一樣嬌弱的人啊!就那麼…就那麼…沒了……”
渾身的力氣仿佛在這一刻抽幹,架起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整個人仿佛沒有骨頭一樣跌坐在地上,兩手撐着地,帶着陷入深淵的傷感悲切:“你沒看到…那麼小…縮成一團,讓人心痛!”
“後來,出現了一個人,他給了我希望,他告訴了我一個提煉屍油的方法,讓我帶着屍油去找你,他說…你會實現我的心願,會幫我給三月報仇……”一絲看到希望的精亮從‘三月’的眼眸中一閃而過。
其中的滿足希冀讓即便是身處於蠱惑套話位置的江子悠也是一愣,似是從眼前人的身上看到了某些東西,亦或是那種與自己當年相似的眼神,更或者是從對方的身上看到了曾經自己所曾擁有的一絲相似影子…總之,話沉寂在口中。
稍罷,心思流轉幾分,一絲堅韌從眸中劃過,正要繼續,眼前人卻率先開了口:“江店主…我的這裏已經給了她,世間百年的滄桑,我還是第一次爲了一個人產生了這種情緒,恐怕,這就是我的劫數,躲之不去,避之不開。”
裙角飄飛,風卷殘草,最終江子悠長長輕嘆出一口氣,道:“罷了罷了…終歸是一劫,你自己不願走出,任憑是我也沒有法子。”
“這最後一份契約…便隨了你的心願吧…畢竟小女子也是一介商人,所做的也不過是你情我願的買賣,只要客人您不悔,小女子也只能遂了您的願。”無奈輕搖了搖頭,打了一聲脆響,一張紙一支筆憑空出現。
“現如今契約在這兒,規矩您也懂,多餘的我便也不再多說了,如何定奪,您請自理。”話落,江子悠收回搭在‘尤三月’身上的手,步子在吸滿血的地上虛虛一點,不沾任何穢物的飄然飛到一旁的樹枝上。
只看了契約一眼,沒有多餘的動作,手落手起,字已籤完。
籤完的契約在空中化作點點流螢,江子悠坐在枝頭遠遠嘆息一聲,手起,一個閃着柔和瑩綠光澤的玻璃瓶穩穩出現在掌心中。
“從母體將嬰兒取出後,把這裏面的東西撒在孩子身上,如此便會如你所願。”虛空一揮,掌心中的玻璃瓶穩穩浮起,向着‘尤三月’的方向迅速飛去。
“如此一來,以後我們恐怕是真的再也不見了,親愛的客人,望您保證。”從樹枝上躍下,江子悠在樹蔭下對着有一段距離的‘尤三月’虛虛一俯身,眸中流露出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失態。
小心翼翼將瓶子收起,仿若對周遭所有聲音都屏蔽禁音‘尤三月’顫抖着手,小心忐忑的靠近臉色已經因爲大出血開始泛白的白綠茶。
輕搖了搖頭,江子悠斂下眸中外泄的情緒,臉上隨即勾出的是熟悉的客氣淺笑:“親愛的客人,望您滿意,同樣望你謹記注意事項,以免發生什麼令客人不愉快的體驗,在此,小女子祝客人心願達成。”
“告辭。”
耳邊仿若未聞,江子悠什麼時候離去的也未可知,此時‘尤三月’心中存的只是那道影子,泛着寒光的鐮刀輕貼地面‘尤三月’的手輕柔撫上白綠茶的臉:“試探我底線的人,很容易觸怒我,恭喜,你成功觸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