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了沒幾句話，就被羅伊掛斷了電話，看她那愁眉不展的樣子，直像是餃子卡嗓子眼裏似的，柳一帆問道：“姥姥，她都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說她還沒離開這裏。”
什麼？
柳一帆差點沒穩住身形，要不是邵雨薇使白眼的緣故，這會早就跳起來了，唐傲天見這邊情況有變，急忙向唐颯使了個眼色，示意趕緊喫完盡早撤離。
唐颯哪還敢手慢，再也不去回味芹菜牛肉的餘香，一個勁地吞了一大盤餃子後，邊擦拭着嘴角邊笑道：“雨薇，我和舅舅就先走了，一會還有些事。”
邵雨薇並沒有攔他，只是問唐傲天晚飯怎麼樣，有沒有喫飽之類的感情話，唐傲天悻悻地望了眼盤子裏的大半蒸餃，搖頭道：“最近喫啥都一樣，倒是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
“你們要走嗎？我送你們。”
柳一帆起身洗手的功夫，就見這甥舅二人着急離去，心裏不免有些嘟囔，但礙於邵雨薇在旁卻不大好說，只能借出門送客的機會寒暄幾句家長裏短。
但唐颯卻一個勁地推辭道：“不不不，我們自己下去就行，你在這裏先陪着家裏人。”
他說“家裏人”的時候，語氣很重，似是在格外強調什麼一樣，柳一帆心裏竄出一串MMP，暗罵死胖子總是幫倒忙。
邵雨薇見三個大老爺們推辭不下，徑直開門取出鑰匙，道：“唐叔叔既然有事要走，我也不便多留，改天什麼時候有空隨時都可以來這邊的，我下去給你們開門。”
老太太在他們下樓後，小聲問道：“一帆，我是不是給你又添麻煩了？”
“也不算。”
“我電話裏聽沒太全乎，只聽她含糊說是在什麼酒吧來着，你也知道我就是中意你們倆孩子，你說她不回家過年，大年初一還在酒吧瘋是什麼意思？”
柳一帆搖了搖頭，表示羅伊那種腦袋裏神經錯亂的女人，誰能曉得她安的是哪門子心思。又怕老太太擔心，這才戲謔說道：“姥姥，你今晚就在這邊睡着，明天中午以前，我保證把她帶到你面前。”
“那你要這麼說啊，我今晚肯定是會睡不着的。”
柳一帆嘆息了一陣，趁着邵雨薇還沒有上樓的功夫便悄然躺在三樓的牀上，可體內那顆起伏的心髒似乎根本不是偌大一張牀能容得下的，越跳越難受，輾轉反側之際，他左手嫺熟地抽出一根煙點上，右手撥通了羅伊的電話，任憑繚繞煙味嗆得眼淚幾乎冒出。
“能不能少抽點煙？”門旁忽然傳來邵雨薇的聲音。
柳一帆苦笑了笑，然後大口大口抽了三四口，最後一口愣是憋着沒用嘴吐出來，徑直由腔道一半送入肺部，一半通過鼻孔徐徐散出。
在他滅了煙蒂之後，邵雨薇這才搭話道：“姥姥剛才說羅伊像是在什麼酒吧，對嗎？”
“你怎麼可以偷聽我們說話？”
因爲馮老太太打心眼裏就不大認可邵雨薇這樣精於心機的女孩子，又怎麼可能講這話如數轉訴給她聽了，多半是偷聽來的。
邵雨薇冷笑了一通，然後用手機撥通老楊的手機號，道：“楊哥，小羅好像還在江都，這會說是在某一家酒吧內，你看你這會能不能打個電話向底下的人問問。女孩子大晚上一個人鬼混可真不是個辦法！”
先不說言者有意無意，就是聽者都覺得有些怪味摻雜，整個房子的氣息都像是要被這股味道吞噬一般，搞得柳一帆捂着胸口都有種抑制不住犯難受的意思。
給老楊將照片發過去之後，老楊下一秒就回復了句：“有沒有素顏的？”
我靠！
柳一帆暗罵老楊這腦袋瓜子不懂事，現在哪還有素顏出去的，但轉眼又一想，羅伊這個二貨今晚定是喝多了，要知道她喝醉酒的樣子可比淡妝濃抹還有厲害。
想到這裏，他啞然失笑道：“你就讓手底下的兄弟在場子找最能鬧事的女生，總有一個會是他的，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提提我的名字。”
老楊自然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簡簡單單道了幾句問候語就不再吭聲了，除夕守歲，初一合家歡嘛，常見的朋友自然誰也不願意打擾誰。
不過柳一帆還是不大放心，他滿懷心事地拉開窗簾張望了會，借着路燈的光芒，咖啡店也就能看清個大概輪廓。
他想起了以前在學校度過的那段時光。
羅伊好酒，但酒量卻很一般，幾乎每次都是他扶着回去的，且不說別的同學不願去惹是非，就她那個性除非順眼又順心的，不然想碰她都沒什麼機會。
大學第一次逃課是她代替點的名。
第一個替他縫補衣服的也是她。
第一個陪他入江都交涉的還是她。
......
柳一帆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在自己的生活圈裏已佔據了大半的地位，再換位想想，自己又爲他做了點什麼呢？
“你想清楚了嗎？還是要出去，對嗎？”
邵雨薇手捧着一件新大衣，臉色煞白地立在門口，怔怔地望着柳一帆，滿目去盡埋怨後，幾乎全被憂傷替代。
柳一帆遲疑了片刻，終是鼓足勇氣跨出了門，就在和她擦肩而過的剎那，邵雨薇忽然拽住了他，緩緩將大衣塞在他手裏，道：“外面天氣涼，當心感冒，我等你回來。”
“雨薇，你......謝謝你。”
“去吧！去做你認爲應該做的事，我該嘗試着去理解你的，但願別再出現第二個唐曉曼那樣的狀況。那樣，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對嗎？”
柳一帆輕輕將她摟在懷裏，兩瓣嘴脣深深印在一起，隨後說道：“等我回來，我陪你過年。”
“好！”
這一刻，邵雨薇不再感覺柳一帆是自己手裏快要飛走的風箏，而是更像一只倦鳥，他早已在自己這裏築巢，再怎麼早出晚歸都會回來守家，陪伴她。
大年初一，一場雨夾雪並沒有掩蓋住遮天的煙花，她與他的感情也在這一夜迅速升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