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帆開車出門直入市區寬敞大道,隨後徹底迷失在了萬家燈火下的煙花轟鳴中,他打開音樂播放器,準備借此抵消心裏的雜亂,但效果並不顯著,時間一長反而更焦躁。
無奈中,他搖下了車窗,外面的冷空氣瞬時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迅速將他的身心全部侵擾了個遍,雞皮疙瘩也隨之起了又起,隨之可能是腎上腺素分泌的緣故,又讓他重新回歸到了理智。
人總是念舊的,尤其到了一定的年紀,總會徘徊在得舍之間,可殊不知失而復得的東西總會比以前少了那麼一絲絲的遺憾。
羅伊就是這樣一個人。
街頭紅燈閃爍,柳一帆的車也淹沒在了車羣中,他悻悻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反問自己道:“柳一帆啊柳一帆,你難道真是頭禽獸嗎?哪有你這樣的人,爲了一個女孩卻總會惹另外的女孩傷心難過,這種糾纏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了?”
朦朧中,他好似聽見有人對他傳來嘲笑,那笑聲直讓他頭皮發麻,此刻,他只想着逃離,逃離這個世界還有這裏面的一草一木。
也許上天在冥冥之中總是喜歡捉弄年輕人的,半年前他和羅伊爲了楊佳怡的一條短信而到這個地方,如今迷迷糊糊開着車東奔西顧,最後竟又來到了這個地方。
但他下意識裏似乎想起了些什麼事情,索性將車停在了車道,自個撐傘一步步行走在辰陽科技大廈底下,望着眼前灰蒙蒙一片的標識,他有些心酸,心酸流年易逝,心酸心頭全是往事不堪回首處。
在向東一公裏處有一處酒吧還未打烊,酒吧外面看似很糟粕,門牌雖然懸掛地很正,但上面的字眼卻已模糊,大概能看清的也就“安樂”二字。
在這麼一個地方尋找安樂?
柳一帆朝門口結賬的一對情侶笑了笑,然後繼續往東走了幾百米,望着眼前的這處舊車場,他苦笑道:“那時候,你還在,她也在!”
這是羅伊遭綁架的地方,也是唐傲天率人霸氣救場的地方,更是他平步青雲與唐曉曼糾纏不斷的地方。
可如今在一場雨夾雪裏,它竟然顯得這麼蒼老又無力,晦澀而空敞。
半年的時光,江都到底落了多少風雨,究竟是怎麼樣的力道才將萬物生靈改造地如此廉價,幾乎一文不值。
他悄然合上雨傘,任憑風雨滴落在臉頰,這裏曾經留下過有關他的太多回憶,也的確是個很讓人傷感的地方,所以他想拋開一切煩勞好好和它來一場接觸。
正當他徹頭徹尾融入當下冰冷的時候,大衣內的手機卻震動了起來,他苦笑着睜開雙眼,從兜裏掏出手機,卻瞪大眼睛震驚道:“是他?”
接起電話後,就聽到那人歡笑道:“沒想到是我吧?”
“是,是沒想到。不過廖總總是喜歡給人一種無可琢磨的味道,這個我倒是習慣了!”
廖尹樊並沒有被他的言語譏諷而惹惱,反而笑得更加酣暢,柳一帆見言語不能佔絲毫便宜,只得苦笑道:“廖總,咱們還是直奔主題吧。”
“年輕人總是性子急了些。”
廖尹樊埋怨完之後,便招呼道:“你往後面看,我就在不遠處。”
柳一帆轉身,這才發現樹底下還真有那麼一個打電話的猥瑣人物,當下不高興道:“既然都看到我了,還打電話幹嗎?”
“我是個商人,不折不扣的商人。所以,除過無利不起早之外,還有一招叫做小心駛得萬年船,學到了嗎?”
柳一帆掛斷電話向他走去,廖尹樊似乎也開始向這邊挪動步伐,兩人遇到一處後,同時伸手問好。
商人,不管是有潛力的還是成功人士,其實說白了都是一個樣子,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誰敢太過直白?
只要彼此心照不宣即可!
“唐小姐的事情,我聽說了,的確是件令人惋惜的事情。不過,我倒覺得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柳一帆皺了皺眉,心想這人不是明擺着是在自己胸口捅刀子,還要自己噤聲不喊痛嘛,索性掏出祕密武器,徑直點起一根煙準備燻死這只不速之臭蟲。
“你就不準備給我也來一根?”
柳一帆驚訝道:“你也抽?什麼時候學會的?”
“很早便會了,那會你好像還沒來這個世上。”
柳一帆長嘆了口氣,暗道成功人士愛裝逼,從來不怕天打雷劈,這個東西還是得學些,給廖尹樊點上一根煙後,兩人傾心交流了片刻。
緊接着柳一帆就問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山海建材集團本年度的盈利報表我看過了,雖說沒有去年盈利額那麼高,但基本上還是在盈利的,怎麼可能虧本呢?”
廖尹樊冷笑道:“唐傲天英豪一時,卻不能一世,看來他也有被人蒙在鼓裏的時候,說來還真讓人惋惜。他看到的盈利報表無非就是一張紙,只要大體不要出格,誰都可以造假的,他窩裏看來是出了大人物了。”
“那你剛才說的合作......既然山海都成了爛窟窿,你還會和它合作,這聽起來似乎也太奇葩了些。”
廖尹樊笑道:“我沒說與山海合作,我是說與你合作!唐傲天應該把有些事情已經對你說白了吧,其實聘請你做他助手的人是我,即使他也很認同這麼做。”
看來他並不知道唐傲天已把大半控股權移交在了自己手上,這讓柳一帆稍有心安,下一刻便冷嘲道:“廖總在我身上怕是要白費時間精力了,我這種人習慣了無所拘束,出了名的爛泥扶不上牆。”
“柳一帆,漢族,生於1991年8月,六歲入學,十歲越級入初高,可惜初中時候名聲惡劣,留級三年才入高中......”
柳一帆聽得入迷,竟忘了扔煙頭,最後愣是被煙蒂燙醒,瞬間將煙蒂踏碎,轉而怒斥道:“你調查我?”
“說不上調查,我和老唐在無聊的時候總喜歡看你的簡歷,閒暇時拿這東西開開玩笑解悶罷了。怎麼,我說錯了?”
“......你到底有什麼謀劃?”
廖尹樊揉了揉眼眶,略顯疲憊地道:“我帶你去趟安樂谷酒吧。”
柳一帆卻無動於衷,依舊立定在風雨中,心裏一萬個排斥着眼前這個商人,無利不起早的商人,卻聽廖尹樊說道:“羅伊在那裏,她應該就是你想找的人。”
“你監視我?”
廖尹樊搖頭道:“算是保護,暫時我不想告訴你太多東西,因爲你知道的太多反而沒有好處,你只需記住一句話。”
“什麼?”
“對你好的人並不一定是真對你好,待你差的未必會害你,一切都交給時間去判定吧。”
夜是漆黑的,但黑夜裏多出的這些人造明燈,卻直將它變得朦朧,讓人看不懂猜不透。
夜晚十一點,江都一場風雪幾乎掩蓋了所有行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