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了兩三個小時後，終於到了中午飯點，唐颯將一沓厚厚的資料放在柳一帆桌上，柳一帆驚疑之餘取過一份看了看，納悶道：“這是去年的財務報表？”
唐颯轉身鎖上了門，搖頭道：“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被人動過手腳的報表。我仔細核算過，這裏竟有六七成都是摻雜了水分的......”
柳一帆想起了那晚上廖尹樊對他說的話，不禁皺眉，腦海裏很自然地出現了梁秋實的畫面。
他......這個曾經不求名不貪財的人，會是動搖山海根基的始作俑者嗎？
唐颯以爲柳一帆有些不信，便專門列舉了去年中秋時的兩場策劃活動，其中所需經費的報表的確有些模糊，經不起推敲便能露餡，但隱匿在其中之後，似乎也顯得再正常不過。
柳一帆將資料收拾了起來，點上一根煙後，苦笑道：“你也贊成讓藺允晨去查嗎？”
唐颯深吸了口煙，抬頭望着辦公室外面的天空，良久都不肯給出答案，像是他也拿不定主意似的。
“走吧，下午來了咱們再碰面合計合計，這裏面的水應該比我們想象的要深得多。”柳一帆將剩下的半根煙滅掉後，起身安慰道。
見唐颯一副沒有食欲的樣子，登時插話道：“藺允晨剛來這邊，以後你可得多照料着他，這人辦事是個好手，就是性子一會一會太直了些。”
唐颯回頭看了眼柳一帆，質疑道：“剛來公司就敢懟梁秋實的人，按理說應該還輪不到我去照顧吧。一帆，你看人能不能擦亮眼睛看，再親密的發小也耗不住歲月的變遷，世上不平凡的事雖然層出不窮，但人人生來平凡！”
柳一帆似是被唐颯這幾句話說中了心事，他不禁想起了曾經時時爲他考慮的梁秋實，也想起了臨畢業前夕，藺允晨和其他人一樣的冷漠目光。
最後深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看來蘇墨沒說假話，你在背後讀的書並沒有全都排出去，留下的這部分簡直就是精華啊，不考研實在可惜了。”
......
正當兩人收拾準備休息的時候，梁秋實卻給柳一帆打來了電話，柳一帆望着手機屏幕上熟悉的名稱，下意識地拿起電話頓了頓，可就在這瞬間，他不再覺得手裏握着的是手機，而是一座無形大山，直壓的他整個左臂麻木不堪。
“喂，梁哥。”
梁秋實開門見山道：“入職辦了嗎？工作都安排好了沒有？”
面對這突如及來的關心，柳一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往昔兩人共事過得日子，心頭頓時再被感慨包圍，他隨口“嗯”了一聲，然後再不應答。
梁秋實平靜地說道：“公司門口這兒有個轉轉小火鍋，我定了位置，你一個人下來吧！”
他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一個人”始終會讓人覺得他還是對那些不快心存芥蒂的。
“我已經幫你調好了料，菜也入了鍋，現在就差你人下來開喫。”
最後還特意補充道：“這頓飯，我請你！”
柳一帆忽然想起了邵雨薇曾經對梁秋實的評語，就算他現在或者以後會是個壞人、小人，但至少他曾經是個好人。
“胖子，你喫啥？我回來給你帶上，我就不陪你喫工作餐了，有事情就發信息，等我回來咱們再行聯系。”
唐颯本來就沒打算要下去喫飯的，可現在柳一帆既然要去外面喫，正好順路可帶一份午餐上來：“一份漢堡吧！”
“OK。”
這個冬天較之以前還是比較冷的，再加上過年的氣氛正自濃烈，所以柳一帆對梁秋實選擇的這個地方還是很認可的，不僅可以暖身子，更重要的是還可以暖人心。
柳一帆到火鍋店的時候，三五成羣相聚的上班族已將座位佔盡，唯獨最後面有個包間無人問津，忙碌之餘的服務員熱情洋溢地問候道：“先生，請問你們幾位？這裏的包間已經被人訂下了。”
“我就是來找他的。”
服務員凝眉猶豫了片刻，還是帶柳一帆進了包間，讓柳一帆意外的是包間裏並非梁秋實一個人，在他身旁還多了兩位叫不上名號的職場人物，看他們旁邊多擺的幾副碗筷，貌似應該還有沒來的人物。
“所有菜都上吧！不等他們了。”
在梁秋實一聲吆喝下，服務員很快將他點的葷素菜餚都上了個遍，他卻並不着急下鍋，而是將身邊人一一做介紹道：“一帆，我左手邊這位是孟寒光孟總的侄子孟濂，右邊這位現任公司公關部經理，名叫楊萬裏。由於時間緊迫，我就不再客套了，借此機會就當介紹你們認識了......如果我以後不在這邊，還望二位看在以前的關系上能幫則幫我這兄弟，梁秋實自當感激不盡。”
柳一帆赫然怔住，原來他竟是爲了替我鋪路才請客的，想起方才自己的衆多猜測，還真不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這裏，他徑自端起酒杯，敬酒道：“柳一帆！你們叫我一帆就行，希望我們以後在工作中互相支持哈。”
梁秋實沒有多說，僅僅笑了笑，點頭之餘，身旁兩人已將杯中啤酒喝完，聽柳一帆沒有一絲挽留的意思，心知這次離開山海的可能性基本上是百分百了，也就不再試探。
轉而言他道：“今早上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誤會。實在是那小子不通達事理，這方面你以後可得多指點着他，莫要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才好！”
他說的這些話，柳一帆不是不知道其中利弊，只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總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做得成做不成，對了還是錯了都是後話。
“知道了。”
他沒有向梁秋實道歉，因爲他想以自己和梁秋實的關系，就算今早上藺允晨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該當衆亂咬人的，如今藺允晨新官上任便大權在握，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怕是首要報復的矛頭便是梁秋實了吧。
如果按這樣的邏輯推理，是不是可以把眼前的這頓聚餐看成是鴻門宴呢？
“梁哥，現在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多事之秋，大家盡量小心點。我相信你，雨薇也相信你！”
其實看似模棱兩可的後半句話是存在着因果關系的。
梁秋實笑了笑，舉起酒杯道：“我不怕！真相自有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