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哥，你跟他時間長了，知不知道他的仇家都有誰？”柳一帆心想，喜慶的郊外禮堂突然冒出佛像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可這人究竟會是誰了，既然馮宇不肯說，他只能問韓廚子。

韓廚子搖晃了下腦袋，指了指旁邊的臨時休息室，兩人坐在裏面各自點了根煙，韓廚子苦笑道：“咱們年輕的時候正是古惑仔盛行的時代，所以......各自手上都背着說不清的賬。”

說到這裏，他情不自禁地朝廢了的胳膊瞅了一眼，繼續說道：“以前年少無知的確做過一些令人發指的事情，直到我悔悟過來後就悄悄離開了他們，直到今日相隔了好些年的光景，我又怎麼曉得馮哥再得罪沒得罪人？”

柳一帆問道：“那以前的呢？”

“不在了，怕是都不在了。”

柳一帆當然知道他指的不是下地獄，而是離開江都再尋根發展，當下再問：“那你覺得會不會是他們其中的人......”

“幾乎沒可能！”

韓廚子沒有做出詳細的解釋，卻似乎下意識地想起了些什麼，然後整個臉都變得異常難看，澀聲道：“你自己向馮哥問吧，他應該已經想到那人是誰了。”

柳一帆還想詢問他爲什麼突然這麼肯定，可韓廚子早已起身疾步遠去的無影無蹤，他心裏反復思良之下，最終篤定道：夏雨竹也是個苦命的人，她能和馮宇走到今天這一步太不容易，必須得想些辦法幫助他們。

再抬頭的時候，馮宇已經站在他的面前，高冷又不失熱心地道：“你回去休息去，明天記得早起。”

柳一帆起身說道：“佛像的事情，你別太上心，興許只是......”

這不是編故事，柳一帆還真不曉得該怎麼對他說。

馮宇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冷笑道：“我蹉跎了大半生時光，時值此時此刻才可以淡下心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會離開雨竹，更不會對破壞我們婚禮的人手軟。”

看他斬釘截鐵說話的樣子，柳一帆不禁害怕道：“你可別做蠢事，姥姥已經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做決定之前多爲她想想。”

微風吹過了冬天的抑鬱，卻也毫不留情地吹走了春天的生機，在此刻只剩下了北邊夏季的熱火怒意，秋季的悲愴滄桑。

馮宇在此中沉默了許久，隨後苦笑道：“我又不傻？現在什麼年代了，還能去殺人放火啊！你去休息，我找些朋友商議下明天的事，放患於未然嘛。”

“那好吧！等會記得早點回來，我們早上一起去迎親。”

馮宇笑着朝柳一帆屁股上踢了一腳，道：“滾。”

柳一帆沒想到剛才來的時候神採奕奕，現在從這夢幻國度出去的時候卻要壓抑着如此沉重的東西，他想回頭看一眼馮宇，可他又怕看到馮宇的表情後忍不住多想。

嘟嘟嘟......

隨着手機的震動，他下意識地向兜裏伸進了一只手，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邵雨薇打來的，看來她和自己一樣，對於戀愛和結婚還是傻傻分不清楚，一旦遇上這種大場合就會有千百個的提心吊膽，生怕是掉下去二兩肉似的。

接起電話第一句就聽邵雨薇驚訝道：“哎呦，今天接電話的速度有點快喲！”

柳一帆昧着良心搪塞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去看婚禮現場了嗎？我還沒來得及看，浪漫不浪漫，要不你拍幾個小視頻先滿足下我的好奇心？”

“挺好的！只是我沒想到像老楊這些不懂時髦的人竟會找人將現場設計的這麼超前，就像是王子和公主的殿堂一般。”

“呃，那麼高大尚的嘛？”

柳一帆頓了頓，然後壯着膽子說道：“雨薇，等我們結婚的那一天，你能不能隨我去趟老家辦婚事，在家裏擺上三五十桌的，雖比不上這兒闊綽，但是那裏人人相親相敬，似乎更好一些。”

“馮哥花銷了不少吧，你舍不得錢啦？”

柳一帆有些汗顏，一時賭氣般地道：“如果你也想置身在這種國度美景中，我願意爲之奮鬥並給你承諾一座更好的殿堂。”

“哎呦喂，一天怎麼就信誓旦旦的不停呢？等我明天看完布景再說吧，咱們結婚不還沒提上日程嘛。”

雖然她口中這麼平淡的說着，但語氣裏卻夾雜了太多的埋怨和失意，就像是大半夜給他打電話說：“你瞧蕭孜然人家都準備結婚生子了，我們還比她要大幾歲。”

但事實就是這麼殘酷，他總覺得張明輝和蕭孜然之間突如其來的婚事太浮誇，浮誇的到了不堪一擊的地步，如果以後遇上什麼挫折，他們誰又會是第一個出頭承擔的？

“好了，不和你說了！雨竹姐說讓你們早點回去休息，可別興奮過頭錯過了吉時。”

柳一帆笑道：“她是想到新娘子想瘋了！算了，早點休息，拜拜。”

出了婚禮現場後，柳一帆獨自往街前走了一公裏的路程，最後實在不想走下去了才出手叫了順風車載他回去。

這個夜晚，不但是屬於馮宇和夏雨竹的，更是屬於大歌城這幫兄弟們的。

馮宇在格林綠都買下的兩套房現在差不多駐扎滿了大歌城的舊屬，他們互相嘶吼着、撒啤酒狂歡不停，馮母身在其中並沒什麼念叨，只是有些臉黃，輕輕將柳一帆拉扯在一邊說道：“一帆，雨竹今晚和雨薇住你那個老房子是吧？”

“嗯，怎麼呢？”

“哦，沒啥，就是我這會有點胸悶，要不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柳一帆拒絕了張明輝的邀請，然後當衆含笑送馮母出了家門，直到在外面的馬路上走了一裏多，馮母才說道：“我這右眼皮怎麼總這麼跳？一帆，你說是不是明天會不會出什麼變故啊？這跳得我頭暈。”

這話足足讓柳一帆怔住了一分鍾，然後他才腆笑道：“姥姥你多心了不是？定是盼着馮哥娶媳婦急的，現在好不容易手到擒來了，你就別再疑神疑鬼嚇唬自己，等會我給咱們登記兩間客房，好好睡一覺，明天等着兒媳婦敬茶喝吧！”

馮母瞬間握住柳一帆的手，然後腆笑道：“剛見你時只看得上你的敦厚，這點和我的宇兒八九不離十，以後舍不得你這個孩子離開，才是發現了你善解人意的好處啊！像這些話，宇兒肯定是不知道怎麼說出口的，頂多就是勸我喫藥快睡別亂想。”

柳一帆笑了笑，然後抬頭望向深不可測黑窟窿的天際，卻怎麼也看不穿明天究竟是個陰天還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