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出身將門,其父程婁乃濟州虎泉關守將,隋代周後,大軍攻齊,程婁寧死不降隋帝楊堅,被隋軍以五萬之兵攻破虎泉,程婁率軍依舊死戰,五千守兵的鮮血染紅了濟州百泉,泉眼“咕咚咕咚”的冒了七天血水,直到一月才清澈如初。
程母莫式身披鎖子甲,執着長劍領程咬金逃亡而出,隱而居。孤兒寡母,無甚經濟來源,程母尋了個補衣的活計,又託人包了片地,日夜勞作,奈何屋漏偏逢連夜雨,三年大旱,葬送了程母的漢水與勞疾,也斷了二人的食糧。
多虧鄰裏救濟,程咬金喫上了百家飯,這才是他成年後爲什麼不惜性命的抵御流寇,保衛家鄉,不知是那一個俠義心腸,更是溢滿了感恩之情,將鄉人當作家人所形成的。
程咬金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滿面胡茬下卻是個英俊的男子,加上其光環,成爲了鄉裏一衆少女的傾慕者。
程咬金卻獨獨愛看鄰裏高家妹妹植花。
他是個慣使大斧的好手,整個隋唐幾百年長河之中,使斧者唯稱咬金。
天罡三十六斧乃是其個人所創,但不乏有天意所指引而來的。
聞人所說,程咬金出生那夜,天光傾泄,宛如白晝,一顆星閃爍幾分,逐漸暗淡掉落了下來,正在程府之上。門口一道人恰過,指盤一叩,大呼道:“此人乃土府星引轉,逢福位而落,下世便是開國之柱象。”隨即捂上了嘴:如今乃北齊國定,何來開國?他晃了晃腦袋,非也非也,正欲速速離開。
剛巧程婁欲出門,將道人之話聽了個正着。
而待程咬金十歲之時,某天夜裏,狂風大作,拔樹數根,一老人踏風而來,衣袖卻不搖不動,他捋了捋白胡子,喚程咬金出門,授與了他天罡三十六斧,三遍掩飾完,撫身而去。程咬金醒來時,雖記不清楚招法與名稱,但拿起斧頭時,便由心的自覺練出三十六招,令程母大爲驚奇。
書歸正傳。
第二日晨,程咬金果真準到,這也是源於最近沒什麼賊寇作亂,讓他得以解了盔甲清閒一番。
尤俊達在樓上包了單間,早早等待,等了許久下樓一瞧,才發現程咬金正窩在自己的“老地方”低頭飲酒,“哥哥,樓上等你許久,怎麼在這兒獨飲?”
程咬金嘿嘿闊笑了兩聲,想要邀尤俊達坐下,尤俊達卻東拉西扯的費足了力氣才將虎背熊腰的程咬金勸上樓,“哥哥乃是這一片的英雄豪傑,怎還窩在角落?”尤俊達又故作生怒的大叫道:“小二!如此對待你們這兒的英雄,當真大失了禮數!”
小二躬着身子無奈道:“程爺每次光顧,只尋那個地方,我們這也確實攔不住呀。”
程咬金知道尤俊達在打趣,只得從了他的逼迫,“酒樓是做生意的,會的都是貴賓重客,我一個拿槍甩馬的孤身兒,那個角落倒是方便的很,來的輕松,走的利落!”說完,尤俊達還再拉扯他,他只能隨他上了樓。
二人讓小二備齊了酒菜,程咬金挑了個眉,響指一打,小二會了意:還是程爺存櫃上的五十年藍花酒。
江湖豪傑的傳統,會客先提杯飲上三段。
尤俊達先倒出了這次來東阿的緣由:一是聽聞最近濟州有一夥流寇竄逃到東阿,打家劫舍,攔路殺人,害的百姓人心惶惶。取了個名字叫“青刀幫”,如此大肆作亂,莫非不知單雄信綠林大幫?許是個新茬子。
這其二,便是聽聞東阿出了個英雄漢,眼見天下動亂,黎民受苦,便招呼鄉裏,拉起了一支隊伍,抵御流寇,護衛鄉衆。莊道上的刺探嘍囉來報,此人武藝高強,萬人敵也,身負戎裝這幾年,消滅山賊無數,將東阿保護的安穩,宛如太平年間的青天白日,與周遭的動亂分別顯著。
尤俊達講完後,提杯又敬,“沒想到昨日一見哥哥,果真勇武非常,不愧威名遠播。”程咬金倒有些羞澀,碩大的身軀扭捏起來,“不不不,俊達言重了。我這隊伍不過千百號人,外面卻傳的神乎其神,都是鄉民抬舉罷了。頌義莊的名號,那是整個山東都通曉的。”程咬金大笑完,又變了臉色說道:“只是哥哥問責你一句,既有這麼大能力,爲何又讓這千萬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尤俊達放下酒碗,嘆了口氣,“現在這般情況,已不是我能所決定的了。一方百姓遭小難,我尤通可管之,十方百姓受大難,那是皇帝需要打理的了。”
程咬金見他可觀國家之態,不免重看了一眼,心中來了興趣,“此話說到老程的心坎裏了,如果這般,一只小隊伍,也不過只可管一縣,再大些,一個濟州?再大些,便有些難了。許多他州的難民逃到我這州縣,我可護他安穩,但東阿再大能容下多少百姓?”二人心意相合,碰了一杯,程咬金咂了咂嘴,“我,或還有你,其他豪士,不過只是維持罷了,維持來去,也沒有使得火勢暫緩,待火光衝天,木頭灰朽,整個天下,大廈將傾。”
尤俊達被他說得哀傷起來,“到那時,還如你我現在這般,怕就是淹沒了火海之中,又何談拯救黎民。”
此言得之。
二人竟喝到晚上,從天到地,論國至家,兵器馬匹,武藝絕技,無所不談。
落日餘暉漸無,尤俊達荒着無神的眼珠,扭回到程咬金臉上,“哥哥,不然你來我頌義莊吧,做不得二頭領,我將頭領之位讓與你便是。”
“你這是要收編我啊。”程咬金抱着壇子飲下滿滿一口,大聲闊笑。
尤俊達晃着腦袋,搖了搖手指,傻笑道:“非也非也。一是與哥哥成了知己,二是我對於現今狀況有些力竭,又不便麻煩單二哥,倘若哥哥來,絕是我所比不上的。”
落日全沒,酒樓外烏漆麻黑的,還沒點上燈火。太陽落得太快,快到程咬金還沒有思量好,官寇兩不通,縱然是亂世,程家列祖列宗會允許子孫落草爲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