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爲了什麼,曹丘英雄卻忽然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壓的他幾乎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他很少有笑不出的時候。
他感覺到漫天灑下的雪花都有一種沉重的壓力。
這只因爲他已失去了信心。
對他的“七步斷腸瘋狂針”失去了信心。
一個人的信心若消失,笑容就決不會瀟灑。
但鐵舟卻在這時嘆了一口氣。
雖是輕聲一嘆,但曹丘英雄卻聽的真真切切,這鐵塔般的大漢竟也嘆氣,看來是無可奈何了。
曹丘英雄走到離鐵舟約有七八步之處站定,冷笑了兩聲道:“小子,只要你懇求饒,老子就把解藥給你。那,這就是解藥。”
他從衣襟中摸出一個紙包晃了晃。
鐵舟哼了一聲,眼中倏地射出了一抹殺機。
他正是要曹丘英雄有輕視之心。
他要殺了這小子。
曹丘英雄猛見鐵舟目中精光大盛,暗道一聲不妙,還未做出反應,鐵舟怒喝一聲,凌空躍起,揮刀直砍曹丘英雄。
風雪一窒。
曹丘英雄未料到鐵舟會置生命於不顧而擊殺他,心膽俱寒,一招“懶驢打滾”向後直滾了出去。
鐵舟況叱一聲道:“哪裏逃。”
腳尖在雪地上一點,鐵刀一招“長煙落日孤城閉”向曹丘英雄當頭砍下。
風雪俱被砍破。
曹丘英雄慘嘶。
鐵舟的一刀,爲世上消滅了一個小人。
但這世上的小人,又何止曹丘英雄一個?
鐵刀無奈地落在了雪地上。
鐵舟頑強地在風雪中挺立。
他的腰杆仍挺得如鋼槍一般直。
他決不會像死亡屈服。
解藥就掉在曹丘英雄屍體旁,但他已無力去拾。
他也沒有想過要去拾的念頭。
他感覺生命正在一點點離他而去,也沒有一絲懼怕。
奇怪的是,他卻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曾經屬於他的女人。
風雪迷朦。
他的雙眼也漸朦朧。
卻在這時,忽傳來了一聲笑聲。
笑聲輕柔,使得這寒冷的冬季仿佛吹來了一縷春風。
冬天已經來臨,春天還會遠嗎?
鐵舟勉強睜眼望去,只見一團火焰跳躍前來,仿佛飄到了他面前,然後他就失去了知覺。
春天已經來臨。
鐵舟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樣。
“我這是在哪裏?是在陰間嗎?陰間不是寒氣森森,怎麼會這麼暖和呢?”
他努力睜開眼睛,就看見了紅羅帳。
同時他又聞到了一種淡淡的幽香。
難道這是在天堂?
他側了側頭,卻看出這是一間房子。
一間小屋。
一間充滿了香氣的小屋。
屋內陳設典雅而富貴,地上鋪着厚重的地毯,亮晶晶的銅燈散發着柔和的燈光,玉壺
銀盞,錦墩珠簾,靠窗的一角擺放者一張古琴,屋子正中有一個大火盆,正散發着紅紅的火焰。
鐵舟再看看自己睡的牀,是一張軟帳低垂的牙牀,蓋的也是一牀綢緞被子,似乎還有一種含人銷魂的香氣。
難道這是一間女人的臥室?
珠簾外傳來了腳步聲。
輕而溫柔。
珠簾一晃,隨着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一個絕色少婦已自珠簾外走進。
他秀發如雲,發髻高挽,眼波似水,腰肢如柳,兩腿修長而筆直,穿着一件似絹非絹、似紗非紗的粉紅色輕衣,手中端着一碗正冒着熱氣的人參蓮子八寶粥。
看見鐵舟醒來,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柔聲道:“你醒了?”
一笑她的臉上就有兩個大大的酒窩。
鐵舟板着臉道:“你是誰?”
少婦柔聲笑道:“賤妾宇文楚楚。”
鐵舟厲聲道:“你來幹什麼?”
宇文楚楚銀鈴般笑道:“因爲這是賤妾的家呀。”
她緩緩走到牀邊道:“昨天賤妾從娘家回來看見你站在雪地,而人卻已昏迷,所以就把你救回來了。那,賤妾燒了一碗粥,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她用小勺舀起一勺粥,輕輕吹了吹,送到了鐵舟脣邊。
鐵舟大聲喊道:“走開。”
宇文楚楚纖手一抖,碗中的粥濺出,燙的她一哆嗦,碗“啪”的一聲落在了地毯上。
他秀眉一皺,隨即又展顏道:“怎麼,不想喝粥嗎?賤妾給你做一尾雪魚好嗎?”
她的口吻就像一個多情的妻子在照顧他生病的丈夫。
###第18章 殺手
!#
燈火閃爍。
鐵舟卻閉上了眼睛。
別人一直都認爲他是個鐵打的漢子,連他自己都一直以此爲榮。
他一直認爲女色根本就不能打動他。
確實以前也沒有女色動搖過他的心。
但現在他忽然發覺,他竟不敢面對這個女人。
面對這個女人的笑,這個女人的柔情。
這讓他想起了他的妻子。
同樣的柔情,同樣的笑容。
他在心裏嘆息了一聲,道:“我現在要走。”
宇文楚楚道:“你還沒有完全恢復健康,你現在不能走。”
鐵舟大聲道:“我現在一定要走。”
宇文楚楚柔聲道:“你現在不能走。”
鐵舟睜眼瞪着她道:“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宇文楚楚理解地點頭道:“這個賤妾知道,但賤妾更知道,一個像你這樣的男子漢,若是就這樣走出去,人們一定會以爲你有病的。”
鐵舟猛地往起一坐道:“我這樣走出去什麼人敢說我……”
他忽覺得身上涼嗖嗖的,低頭一看,原來自己身上竟沒有穿衣服。
他趕忙又縮到被裏,喝道:“你……”
宇文楚楚解釋道:“公子別急着發火,賤妾看你渾身血跡,且中了劇毒,若不及時施治,就會有危險的。恰好賤妾知道解這種毒是需要泡在熱水裏的,你總不能穿着衣服洗澡吧?”
鐵舟大驚:“你……你給我洗……”
宇文楚楚一笑道:“不錯,是賤妾給你解毒給你洗澡的,事急從權,賤妾一介女流之輩尚不避嫌疑,你堂堂男子漢反小家子氣不成?”
鐵舟臉紅了。
一想到自己赤身裸體,被這個叫宇文楚楚的女人的目光和手滑過,他實在難爲情。
他忽然大聲道:“你給我出去。”
聲若洪鍾,震得燈火也爲之着一晃。
宇文楚楚淡淡一笑道:“就算賤妾出去,你也起不了牀,因爲你的衣裳還沒有幹。不過,賤妾這裏有一套衣服,不知你合身不合身?”
她永遠是輕笑柔語,令鐵舟一時竟再無法發火。
他是一錚錚鐵漢,又怎好對一個救了他的女人發火?
衣衫得體而合身,乃是上等好料制做。
鐵舟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仿佛就是爲自己定做。
鐵刀在手,他的腰杆又挺了起來。
他抱了抱拳道:“宇文……姑娘,多謝你救了鐵某一條遵命,告辭了。”
宇文楚楚眼中忽地湧出了一層水霧,幽幽道:“難道賤妾就這麼令人討厭,你連多留一會也不願意?”
她的聲音充滿了悽楚,她的神情更是令人心碎。
鐵舟的腳又如何能邁的得出去?
他是鐵骨,是鐵人。
但他不是鐵心。
他也有情。
只不過他的情比一般人埋藏的深。
無情未必真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