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秀英笑了起來，牙齒上沾了口紅，觸目驚心。

“好的，聽你的。”

王建康連忙起身。不知是太緊張了，還是被這場重逢弄得失魂落魄，他起得太急，肚腩碰到了餐桌，又擦到了桌上一杯白水。水杯晃了晃，沒有被撞翻，避免了一場手忙腳亂。

他用兩聲幹笑掩飾尷尬，轉身去吧臺買咖啡。

彭秀英的目光追隨着他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

她的發型是新做的，不知出自哪家理發店，雖然做得一絲不苟，卻自帶一種年代感。她的頭發很黑，並無一根白發，在腦後盤了個發髻。發髻綰得很緊，又給卡了十幾只發卡，即便是睡上一晚，也不會散開。只是綰得太緊了些，扯得鬢邊的頭皮發緊，連眼角也被扯長了。

大概是爲了造成相映成趣的效果，發型師又給她吹了個高聳的劉海。彭秀英的臉較長，這劉海大約有她臉長的三分之一，雖然可以讓她的個子顯得稍高一點，卻讓她的臉也更長了。

王建康一邊等着取咖啡，一邊在腦子裏搜索從前的彭秀英的模樣。

那時的她，輕盈、苗條，不怎麼愛打扮，卻別有一番風韻。如今的她，居然如此俗氣、土氣……當然，他不能表現出來。是他約的她，是他要見她，他還有事情要跟她談……想到今天約會的主題，王建康的心仿佛跌進了冰窟窿。不行，他告誡自己，他不能繼續陷入情緒的泥沼中，他得調整好情緒再講話。

他把咖啡遞到彭秀英面前，滿臉堆笑道：“多少年沒見了。你還是老樣子嘛！”

這句話立刻產生了很好的效果，彭秀英的臉色變得柔和了許多。

她接過咖啡，並不喝，抬眼瞟了王建康一眼，又瞟一眼，低聲道：“二十一年了，我們都老了。”

王建康抗議道：“誰說的？要老也是我老了，你可真是一點兒也沒變！”

彭秀英的臉色越發和悅，手指輕輕摩挲着咖啡杯，笑而不語。

“阿英，你肯定沒想到我會打電話找你吧？”

“嚇我一跳！你從哪裏弄到我的號碼的？”

彭秀英的聲音也溫柔多了，甚至有些嗲。

王建康下意識地朝劉真這邊看了一眼，隨即神祕兮兮地說：“這我不能告訴你！我想找到你，總歸會有辦法的。”

“你不說就算了。反正呀，人要是有心找誰，確實是難不倒他的。”

王建康嘻嘻笑着，其實心裏在發愁。對面坐着的女人，分明跟他從前認識的阿英判若兩人，可是說話間，怎麼就像調情似的，越說越曖昧了呢？

“欸，你喝咖啡呀！冷了就不好喝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阿康，你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我？我嘛，總不就是那個樣。”

“你兒子應該也早就結婚，讓你做爺爺了吧？”

王建康覺得機會來了，便長嘆了口氣。

“兒子……說到他，我就一頭的包。不說我了，阿英，你過得怎樣？你兒子現在是不是也在上海做事？”

彭秀英白了他一眼。

“你這個老家夥，是不是調查過我了？連我兒子在上海都知道！”

王建康只覺得腦子一嗡，差點激動得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