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兒子做什麼的?”
王建康的聲音都啞了。
彭秀英見他臉色不對,問道:“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沒事,你快告訴我,你兒子是做什麼的?”
彭秀英瞅了他一眼。
“他讀的學校不行,畢業後在E城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到上海來碰運氣。怎麼,你有什麼路子,可以介紹他去做事?”
王建康越聽心越慌,外賣員小方的影子閃過腦海。
“他是不是去做了外賣員?”
彭秀英臉一沉,悶悶不樂地說:“他在上海無親無故,能做什麼工作?送外賣也不錯了。你有路子,好幫他介紹個好工作吧?”
王建康捧起咖啡杯子,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這才緩過神來。
“我就是問問,問問……現在找工作不難,找個好工作難。送外賣是辛苦了些,不過……”
他的額頭上冒出汗來。
彭秀英再次蹙起眉頭,嫌棄地看了看他。
“我看你是老了。”
一直留意觀察他倆的劉真,忍不住低頭偷笑。
彭秀英似乎在用這句話來宣泄對王建康的不滿。久別重逢,迎接她的並非昔日那個成熟、多情又精明強幹的男人,而是一個發福、發際線後移、怯懦的糟老頭子。
坐她對面的唐黛是從公司溜出來跟閨蜜碰頭,一杯咖啡喝完,她得趕回去繼續辦公了。她瞪了一眼劉真,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我要回去了。你不要笑得太大聲,當心隔壁那對老情人知道你在偷聽他們的八卦!”
劉真看到唐黛的微信時,她的好友已經離開了座位,朝她撇了撇嘴,算是道別。
看樣子,即便是年長男女,看上去仿佛與情情愛愛之類的事無關,真的坐在一起,彼此是夫妻關系,還是普通朋友,抑或是特殊關系,旁觀者還是能看出來。
王建康又看了看劉真,仿佛想從她那兒討點主意。可惜劉真雖然知道他朝她這邊望,卻只是看着手機,並沒有迎上王建康的目光。
“阿英啊,我問你件事。”
他終於鼓足勇氣,打算直奔主題。
“你說吧!我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有事情。”
彭秀英語氣不善,似乎已對這次重逢死了心。
“你兒子——”
“怎麼又說到他?你不是看不起我兒子嘛!送外賣的,辛苦得很!”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阿英,你千萬別誤會了。我怎麼會看不起你,你的兒子呢!我跟你直說了吧!我那天,看到一個外賣員,長得很面熟,我就想,就想……”
彭秀英盯着王建康,原本就暗淡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你想什麼?看到外賣員就想到我?在你想象裏,我就該過得辛苦才是,對吧?告訴你,我兒子在上海做房地產,雖然是做中介的,但他腦子活絡,又勤勞,每個月拿的工資加提成,你想都想不到。你還看到外賣員就想到我了!你真是,氣死我了!”
“啊!”王建康低呼了一聲,臉上的愁雲一掃而光。
“你兒子做房地產的?你早說嘛!”
他喜得坐不住了,站起來又重新坐下,滿面紅光,兩眼發亮,好像一條重新回到池塘裏的胖頭魚,恢復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