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姝非常能夠理解他的心情,畢竟無緣無故被定了個叛國罪,而且那麼多親人全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這樣的血海深仇,就算燒成灰燼也不可能輕易忘記。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早晚都會得償所願的。話說回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
男人一拍腦門,歉意道:“瞧我,光顧着說話,竟忘了這個,我叫白志河,在白家排行老三。”
“排行老三?”王寶姝回憶了一下聽到的八卦,驚訝道,“白家三少爺在京都裏也算個赫赫有名的公子了,聽聞你箭術了得,很早就跟着老將軍四處徵戰,是個難得一遇的將才。”
白志河苦澀的搖了搖頭,“王妃莫要打趣我了,你說的那個白志河,早就在白家被判罪那天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不過是個廢人。”
“何必妄自菲薄,誰這輩子不得遇到一些磕磕絆絆?最重要的是你得學會拿得起放得下。”
“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可是想要做到談何容易。”如果不是爲了妻子,他恐怕已經死在了西域邊境的某個角落裏,和他的父親一樣埋屍黃沙,連一個墳都沒有。
“不管現在日子過得怎麼樣,你身體裏始終流着白家的血,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是,多謝王妃開解。”
他們正說着話,房內忽然響起了一陣咳嗽聲。
白志河身體一僵,顧不上和王寶姝打招呼就跑進了房間。
簡陋的木板牀上,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正在那躺着,雖然病得很嚴重,可眉目依舊很溫柔。
“韻兒,你怎麼樣了,哪裏不舒服?”
陳韻倚靠在夫君懷裏,嘴角扯出了一抹虛弱的笑容,“我沒事,只是嗓子有點不舒服而已。”
白志河怎麼會信她的話,立刻抬頭看向了大夫,“大夫,我夫人究竟如何了?”
老大夫抹了一把白胡子,止不住的嘆息着,“這位夫人中毒太深,已經很難徹底治愈了,只能先服用湯藥,能拖一日是一日。”
“能拖一日是一日?”這句話深深刺痛了白志河的心,差點淚灑當場。
當初如果不是韻兒將險些脫水至死的他帶回家,恐怕他的墳頭草已經有三尺高了。
可沒想到才過去短短幾年,竟然就要陰陽相隔,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王寶姝走進房間時,恰好聽到了大夫的話。
她看了一眼牀上女子發黑的嘴脣,開口道:“未必就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我這裏有一顆藥丸,可以解很多奇毒,說不定服下以後會有作用。”
白志河得到了希望,轉身‘噗通’一聲,又跪在了她面前,‘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求您給我的妻子服下此藥,只要她能活下去,就算要了我這條命都可以。”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白志河今天已經跪了兩次,一是爲了陸青行的恩情,二是爲了愛妻。
從這兩點可以看出來,他骨子裏是個非常重情重義的人。
王寶姝再次將他扶了起來,“這藥是王爺給我的,就算要謝,你也該去謝他才對,我只是借花獻佛而已。”
“我會牢牢記住王爺對我的恩情,一定會報答!”
“好。”王寶姝從袖中取出了一只小瓷瓶,遞給了他,“去給你的妻子服下吧。”
“多謝王妃!”白志河迅速將藥丸倒在掌心,回到牀邊,喂進了愛妻嘴裏。
只是一時半會的功夫,她已經不再咳嗽,臉色也肉眼可見的緩和了很多。
謝楹在一旁看着,別提有多心疼。
那藥丸可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天底下統共就幾顆而已,王爺原本是想留給王妃緊急時候保命用的,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送了出去。
看到妻子的變化,白志河破涕而笑,連那道猙獰的傷疤都添了幾許柔情。
王寶姝感覺頗爲動容,“白少爺,我有話想跟你說,方便出來一趟麼?”
“當然方便,王妃請!”
“請。”
兩人一起走進了院子,王寶姝問道:“你妻子好端端的,怎麼會中這麼嚴重的毒?”
“她跟我一樣也是大梁人,可惜一出生就是女奴,後來輾轉許多地方被賣到了這裏,至於體內的毒,是被之前侍奉的主子灌下的。”
這裏面的事不需要細想都知道很慘烈,王寶姝並不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立刻轉移了話題,“我這趟來西域是有要緊事辦的,如果方便的話,希望你能夠幫我。”
“王妃有事盡管交代,我一定肝腦塗地,絕不推辭。”
“倒也沒那麼嚴重,只是想向你打聽點消息而已。你長期駐扎在此處,肯定知道附近畢竟有名的大商戶吧?”
白志河頷首,“確實知道,這個邊陲小鎮的生意幾乎是被一手壟斷的,來往的商隊們都尊稱那位老板叫梧月公子。”
“名字倒是風雅,你見過他麼?”
“沒有,準確來說,應該沒有人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子,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就算必須要露面的場合,也都戴着鬥笠,非常的神祕。”
王寶姝眉頭輕蹙,心下不停思索着。
她對這裏人生地不熟,想要打開生意市場,必須先依附一位大商戶才行。
白志河說的那個人倒是挺合適,可弄得這麼神神祕祕,她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了。
“王妃,每隔兩個月的初六,梧月公子都會去酒樓查看賬目,明日恰好就是初六,如果您想要見他,或許可以去碰碰運氣。”
這對王寶姝來說倒是個很有用的消息,“我知道了,多謝。”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能幫得上王妃是我的福分。”
“都是朋友,何必說這些,以後在外喊我夫人吧,我的身份暫時需要保密。”
“好,我知道了。”
王寶姝淡笑,“好好去陪着你的夫人吧,我也該去忙我的事了。”
“夫人慢走,若有什麼用的到我的地方盡管差遣,千萬別客氣。”
“嗯。”
跟白志河道了個別,王寶姝與謝楹一起走出了院子。
“王妃,我真的很不明白,您爲何要幫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