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一悄然進入石房子,找到張十四。兩人出了門,也不多話,一起向山崖邊走去。
在李初一感覺中,這個張十四一直很神祕,看不出是什麼來路。不過後來他也回過神來,認定對方在使詐,說什麼等你們多時了之類的話,目的只是要利用他。然而張十四對山上的情況多有了解,也確實讓人奇怪他是如何得知。而且此人種地成功後,竟然選擇作爲祭品再次進入石房子,這似乎有點說不通。
張十四的行爲背後,一定有不爲人知的內情。這是李初一最終的理解。
“李兄,我感覺我們很投緣,”張十四帥氣逼人的臉上洋溢着奇異笑容,“你可能不相信,我夢見過你,我知道有一天你會上山,我們會在石房子裏見面。你能幫我達成心願。所以我要跟着你走。當然了,我們相互幫忙,相互幫忙。”
關於張十四的心願,在李初一看來完全是個笑話。
被關押時,張十四對李初一說:“你們都是無意中上山的,但你們不知道,我是找了很久才來到此地。說來你不信,我是找我兄弟。我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兒子,但我知道自己還有個兄弟,我找了他幾十年,打聽了無數地方,最後聽說在大山裏有座神祕之山,我夢到在這裏可能會得到一些信息。”張十四悠然回憶着,“很小的時候,我就四下尋找。很多人以爲我瘋了。我也覺得自己有問題,因爲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但我有個感覺,只要看到了,我就知道那就是我要找的。這樣過了許多年,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在找我的兄弟。”
“你說等了我多時,是什麼意思?我是你兄弟?”
“你是我的信使,通過你,我能找到我兄弟。”
這家夥確實是個瘋子。李初一心想,大概張十四做過另一個夢,說他有個兄弟漂流在外,等着與他團聚,然後他便開始了癡迷的尋找。這樣的行爲,除了瘋子,沒有一個正常人幹得出。最重要的是,這個瘋子很有心機,害人時眼都不眨一下。
“李兄弟,到了。”張十四招呼道。
李初一看了看山崖邊出現的山梯,又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點頭道:“你先請。”
張十四蹲下身子,道:“我系一下鞋帶,你在前,我在後面給你壓陣。”
李初一堅持道:“沒關系,我等着。張兄年長,還是你先。”
張十四也不答話,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片,遞給李初一,“對了,送你個禮物,你的身份識別卡。”
李初一接過來看了看,感覺這個東西離開自己的時間太久了,“謝謝。”
張十四笑道:“你的號碼很特別,32位數字,最後四位竟然是連號,很有意思。”
李初一收好卡片,回道:“巧合,巧合而已。張兄,你先請。”
同伴油鹽不進的態度讓張十四很是無奈,只好起身踏上山梯,向下走去。李初一緊跟在後。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
風雨下隱隱晃過一道奇怪的光芒。
李初一感覺到什麼,轉身向上看去,只見身後不遠處,就在山梯邊緣,坐着兩個人,那是一對男女,他們在風雨中、在閃電下相互依偎着,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行爲與這個時間地點一點也不協調。
李初一第一眼便認出了那兩人,他看着他們,心中一熱,淚水洶湧而出。
坐在那邊的是一對情侶。他和來歸真見過幾次這幅畫面,畫裏畫外都是他們自己,甜蜜夫妻,親熱恩愛。如今獨自見到這一幕,他不禁百感交集,還是老地方,還是老景象,應景者卻已人事全非,不復從前了。
生活中總有各種不如意,很多時候忍一忍就過去了。然而這一次自己中了魔怔,沒能邁過這個坎,從此一切都不一樣了,即便能回家,也是孤身一人。來時是恩愛兩口子,歸途卻成了喪家之犬、孤魂野鬼,何其悲哀可憐。
“初一,能成爲你的妻子,是我最大的榮幸。”
“初一,別做傻事,以後再找機會,我們一起等,好不好?”
“跟我走初一,我準備好了,我一定會帶你出去,我們一起回家。”
往事如煙,記憶成灰,都是無用的殘留。但那些殘留對他仿佛有着無窮的吸引力,讓他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他一邊責怪自己過於傷感和軟弱,一邊又很想嚎啕大哭,他流着淚默默念叨着:“歸真,我走了,這輩子我只有一個妻子,你是我永遠的愛人,我會一直記住你……”
他還待多說幾句,卻一時不知講什麼。
就在這時,山梯上方忽然走下一個人,“等等我初一,等等我。”對方喘着氣,快速向他跑來。
李初一知道說話的是誰,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當然不是真的。
他很清楚這一切全是幻像。
“歸真,你已經死了,你被淹死了,你……”
說這些,讓他心痛得厲害,不過他還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歸真死在山洞裏,自己怎麼會認爲她是淹死的?此時此刻,完全來不及細想,李初一的情感已經濃鬱到極致,但他控制住自己,一狠心,扭頭便走,兩眼卻早已紅得快要流血。
“初一,你怎麼丟下我一個人就走了?初一,你回頭看看我。”
“歸真,我對不起你。”
李初一終於將心底裏的話喊了出來。然而此時說這樣的話,除了自責情緒爆發,更多的原因是他不理會身後的聲音而獨自離去,這般情形仿佛再一次遺棄了妻子,他的心都快碎了。
但他的話還是得到了回應,這個回應是一道光亮,來源於一把刀,張十四正揮刀向他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