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家人的作家》大綱
年過半百的暢銷推理小說家豐巖的晚年生活看起來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麼光鮮。在讀者的過度期待與家人漫無止境的索取、背叛的雙重壓力之下,他不幸罹患強迫幻想症,每日都在如何殺死家人的假設與嘗試之中度過。長此以往,他無法分清幻象和現狀。
以下是他殺死家人原因和手法。
首先是不學無術、貪得無厭的長子豐巢,他爲尋求所謂“自由”而搬出去獨自生活,但在經濟上卻十分依賴父親,欲無止境地榨取老人的稿費和儲蓄金,並且以文豪之子的名義四處斂財、招搖撞騙。豐巖以給予錢財爲借口,將他騙入密室中,並在房間裏灌入毒液汽化後揮發出的毒氣,而隨着警方的破門而入,毒氣也隨之揮散殆盡,從而僞裝成了意外。
其次是比自己年輕貌美、覬覦錢財卻水性楊花的妻子吳嬌,她被發現與多名年輕男性有染,這一醜聞在圈內無人不曉,而豐巖卻故作不知情。由於吳嬌性態度開放,豐巖認爲希臘神話中人物的死法更適用於她,因此造成了一場被石塊意外砸死的假象。
壓軸之死是關於女兒豐梨。豐梨仍在讀小學,無疑是全家唯一單純的人、也是豐巖最疼愛的小女兒。長子與妻子死後,兩人相依爲命。但由於豐巖的精神症狀異常,他開始懷疑女兒並非自己親生,於是利用他人之手在女兒的飯菜中下毒。然而諷刺的是,在女兒毒發身亡後他接到了親子鑑定機構的電話——豐梨確爲豐巖所生!
雖然豐巖利用技巧逃過警方的嚴密偵查,但孑然一身的他幻想症越發嚴重,以至於隨時隨地都能看見被自己親手所殺的親人向他復仇,在自責與恐懼之中,豐巖最後殺死的人就是他自己。(完)
打了好幾通電話也沒能聯系上老師和師母,林初只好自己去醫院了解情況,身爲粉絲的白昕禕也自告奮勇提出一並同行,傅須庭提早打烊,開車送他們去了醫院。
而當他們趕到醫院時,病牀上張本清的長子已經被蒙上了白布。
“毒氣?別開玩笑了,只是單純的意外而已。”在白昕禕提出“謀殺”的假設後,劇團團長忙出面辯解。
從他的立場而言,如果內部發生惡性殺人事件,今後的劇團活動怕是很難開展下去了。
“可是老師的書裏……”她說道一半,便被傅須庭拉到了一邊——
“你怎麼搞的。”他略帶責備地提點道,“你既不是家屬、也不是醫生,跑來醫院大呼小叫地說什麼‘謀殺、謀殺’,有沒有考慮到家屬的感受呢?”
她不禁愣住了,的確,以自己的立場而言,剛才的舉動確實極爲不妥。
“而且,一旦被質疑是謀殺,屍體就要進行解剖——這也是由家屬來決定的事情。”
“不過以現在的情況看來,兇手很有可能就是身爲家屬的老師吧?”雖然承認對方說的都對,但她還是忍不住小聲辯駁道。
“關於這點,剛才我已經問過醫生,據說死亡原因是缺氧。”
“缺氧?不是中毒嗎?”
“是吸入過量氦氣導致的——死者好像要反串出演女性角色。”
“啊,是變聲嗎……”她恍然大悟。
聲波在氦氣中的傳播速度較空氣快,因此共鳴頻率也更高,通俗來講,會讓人的聲音聽起來又尖又細。因此,在演出或惡作劇中經常被用於男扮女裝的變聲。
氦氣本身無毒無害,不過,高純度的氦氣吸入過量,會導致肺部氧氣被氦氣取代而不自知,從而造成缺氧,類似的死亡案例並不鮮見。
“所以,”傅須庭象徵性地遞給她一個虛無的容器,“爲了不困擾到他人,暫時將你的偵探之魂收斂一下。”
白昕禕氣呼呼地接過不存在的容器,往裏面吹了口氣,再將不存在的瓶口擰緊還給了對方。
“偵探之魂由我暫時保管。”他煞有其事地將虛無的容器放進了背包裏。
由於相關手續都需要直系親屬的同意才能辦理,林初他們暫時能做的只有先到劇團整理遺物而已,盡管他一空閒下來便給老師致電,卻始終無人接聽。
順帶一提,劇團雖表面光鮮、舞臺和坐席的布置也很寬敞,可後臺供演員和場務人員休息、準備的空間實在逼仄不堪。
他們被工作人員帶到了所謂“編劇休息室”的房間,其實也就是在雜物間闢出了個能夠放得下一張躺椅的地方而已,至於其他空間,都被頂到天花板的貨物架和雜亂無章的道具給填充滿了。
就是這樣一個轉身便能蹭倒一排貨架的彈丸之地,現在硬是給擠進了三名成年人。
“坦白說,聯系不上老師,我倒有些慶幸……”林初的臉色略帶落寞。“老師的心髒不太好,不知能不能承受老年喪子的打擊。要向老師傳達這樣的訊息,感覺自己成了劊子手一樣……”
“沒有那回事。”白昕禕一邊將死者留下的劇本整理進紙箱中,一邊安慰對方,她隨意翻了兩頁,說道,“這個劇本好像也是手寫體呢。”
林初接過來一看,立刻表示同意,“還真是誒!而且字跡和老師的也很像。”
“不……不只是像而已,而是一模一樣。”她隨意指着某一個“中”字說道,“剛才彔入老師手稿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你看,所有筆畫較長的字中間都會出現斷墨的現象。”
“你是說,其實老師一直在執筆兒子的劇本?”
“有這個可能。你回想一下,小說中的主角厭惡兒子的理由不也是因爲對方不學無術、反復榨取自己的積蓄嗎?”
“這麼說來,這個‘積蓄’未必是錢。對於作家而言,作品的價值比單純的金錢來得貴重得多,而長久以來卻被自己的親生兒子佔爲其有。”
“噓——”她瞥了一眼附近的傅須庭,示意林初小聲點——如果被他發現偵探之魂開始萌芽開花,又該數落自己了。
“其實還有另一個疑點,”她補充道,“這種斷墨現象顯然是由於劣質鋼筆造成的——像老師這種有能力承擔家人每月一次度假療養費用的人,不至於連一支像樣的筆都買不起吧?”
“這倒有可能是因爲某種情結啦……”林初分析道,“或許鋼筆雖然劣質,但非常有紀念意義。”
“那倒是有可能……”
一旁的傅須庭終於忍無可忍,故意在搬運時發出異樣的聲響。
“抱歉!”白昕禕雙手合十狡辯道。“剛才封印靈魂的瓶子似乎沒蓋緊。”
“不,要道歉的人是我。”爲了便於工作,他將自己半長不短的頭發扎了起來,外套也扔在一邊,貼身T恤下緊實的肌肉線條展露無遺。
“剛才讓你封印偵探之魂,但我現在發現你的假設可能是對的。”他將一個手持式變聲器罐小心地塞進透明密封袋中遞給他們,“看,這就是死者用於變聲的氦氣瓶。”
“這就是普通的變聲氣罐呀,整人遊戲時會用到的那種,劇團也會採購吧……”白昕禕拿着顏色卡通的氣罐,反復查看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問題在於,只有這一瓶貼了兩個條形碼。”
白昕禕將死者用過的氦氣瓶和剩餘庫存對比了一下,發現的確如傅須庭所說,其他變聲器罐的條形碼貼紙都貼在側面,而手中的這瓶除了側面外,底部也貼了一張,而且兩者的數字顯然不一致。
這就說明,底部的條形碼是另外貼上去的。
“我知道了……”她推測道,“兇手——假設的確有兇手的話——一定是以毒氣替換瓶罐中的氦氣,而且是在底部開孔——因爲瓶底較厚,能承受住鑽孔的壓力,不過孔洞則不得不用條形碼貼紙掩蓋起來。”
“你的說法我贊同百分之八十。”傅須庭回應道,“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在於,我認爲兇手依舊是往瓶中填充了氦氣,只不過將其純度提高——這樣看起來更像是場意外。”
如果是用於惡作劇販售的變聲氣罐,出於安全考慮,生產時都會摻入空氣降低純度,一般不太會導致使用者缺氧。
而提高氦氣純度顯然比替換毒氣更高明,不僅查不出中毒痕跡(畢竟氦氣本身是無毒的),還會令不自知的使用者吸入與經驗同量的高純度氦氣,導致缺氧而死。
“如此看來,兇手是張本清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傅須庭總結道。
盡管另外兩人從感情上不願相信,但他們不得不承認,作爲新本格派的暢銷推理作家,這一殺人手法完全符合張本清在作品中呈現出的技巧。
林初一臉茫然地聽到現在,終於忍不住插嘴道:“等一下,我們現在只是看到氣罐上多了張條形碼貼紙就作出這樣的猜測,或許底部的條形碼只是不慎被貼上去的,下面根本沒有什麼孔洞。”
“話說沒錯……”白昕禕略帶不安地說:“可如果我們的假設是真的,那搞不好會變成連環殺人案。”
另外二人先是不解,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