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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各種零食

即使在寂靜的午夜,也能感受到行河川作爲貴族度假聖地的魅力。

泉澗伴隨着叮咚水聲順着溪谷飛濺而下,直至匯入一片被池林環繞的地下湧泉,將沿途的鵝卵石衝刷得溫潤如玉。經過精心修剪的纖巧植物散發出清爽的香氣,將啼鳴鳥獸與淙淙涓流環抱其中。

枝葉投下斑駁樹影,細若幼魚,由於沒有人造燈光,竟令月光在一片漆黑之中顯得有些耀眼。

尤其是張本清夫人居住的豪華套房,在客廳中即能欣賞到精巧別致的中庭美景,寧靜安逸的旨趣瞬間滿溢於心。

然而,一行人專程深夜造訪此處的目的竟然不是爲了休閒消遣、而是處理亡者事宜並緝拿真兇,這就令人有些遺憾了。

傅須庭試圖將扇葉上的銀珠收集起來,卻被白昕禕制止了——

“不要碰,水銀的毒性即便只是接觸皮膚也會起作用。”

“放心。”他不顧勸阻地將金屬拾了起來,“這些並不是用於毒殺的水銀,而是鎵合金。”

“鎵合金?那是什麼?”

“主要成分爲鎵,色澤與汞很接近,是一種軟性金屬。摻雜了合金成分之後硬度便提高,足以達到焊接承重的水準。”

“焊接?”

“沒錯。”他繼續解釋道,“你看吊扇連接杆兩頭的斷面,根本無法結合到一起,說明有人事先做了手腳,凹凸不齊的斷口其實是熔融的痕跡。”

“熔融?是說那個人將連接杆的兩頭用什麼材料焊接在了一起?”

“就是這麼回事。”

“可那種材料爲什麼不翼而飛了——難道就是你說的鎵合金?”

傅須庭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鎵金屬有一個顯著的物理特徵——它的熔點低,溫度達到30°便會開始液化。兇手事先熔斷連接杆,再用鎵合金將斷口焊接在一起——經過兩次熔融之後,斷面早已不是原先的樣子。”

“所以……”白昕禕順着他的話推測道,“如果只是承擔靜止狀態的吊扇尚且有餘力,可一旦吊扇開始運作、連接杆溫度升高,你所說的鎵金屬就會逐漸液化,最後導致連接杆斷裂……”

“吊扇就這麼砸了下來。”他說,“既然兇手如此大費周章,就說明他只是個凡人,而非利用異稟遠程作案。”

白昕禕松了一口氣。

“這樣啊……”胡勳有些尷尬,他掏出髒兮兮的手帕擦了擦汗,“你們小兩口還真是認真啊……”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被人誤當做情侶了。白昕禕看着傅須庭蹲在地上兢兢業業檢查兇器與證物,汗衫緊緊地貼在背上,勾勒出豐實有力的肩胛骨線條,她的臉上不由泛起一陣紅暈。

“房間裏有中央空調,而夫人卻嫌出風口聲音太吵而要求關閉空調系統,轉而開啓電扇……”她晃了晃神,警覺地反應過來,“得檢查一下出風口!”

傅須庭踩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拆除出風口百葉的螺絲——

“百葉上全是灰,但螺絲卻一點鏽跡都沒有——顯然是近期經人拆卸過……”他將百葉取下後,眼前出現了異樣的場景,“出風口裏放着幾個截斷的寶特瓶。”

“我看看。”白昕禕站在牀上,一手扶着牆,努力地將身體湊過去,“我明白了,是自制的擴音器——兇手將寶特瓶截斷、只留喇叭狀的瓶口部分,起到放大空調噪音的效果。”

他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簡單扼要地說:“我去一趟前臺。”

“去前臺做什麼?”

“還不明白嗎?這麼浩大的工程,可不是趁人不備溜進房間十幾分鍾就能完成的。”他說道,“兇手很有可能在受害人入住之前幾日訂了這間房間,用於做準備工作。”

老師的妻女但凡來此住店,旅店都會安排這間房間,只要兇手提前埋伏,兇殺案便能實施——不在場證明也就隨之土崩瓦解了。

沒錯,先於夫人訂房的客人很有可能就是實施客房改造的兇手——她似乎能夠預感到兇手臉上的面紗即將被他們揭下!

十幾分鍾之後,在白昕禕贊許與期待的目光中,傅須庭卻失望而歸——

“在夫人入住的前一晚,這間房的確有人入住,不過前臺並不知道那人是誰,因爲客人太多,也沒記住對方的長相。”

“等等,旅店在客人登記入住時,不需要對方提供身份資料嗎?”她感到莫名其妙。

“照常理說是需要的。”他無奈地攤了攤手,“不過入住這種高檔消費場所的多爲上流社會人士,甚至不乏有需要保密身份的政客,因此即使住客執意不出示證件,店方也難以強求。”

“那監控彔像呢?應該會拍到那人的臉吧?”

“我也順帶查看過,對方穿着寬松的夾克,帶着帽子和口罩。還是基於之前提到的原因,前臺以爲是不願暴露身份的名人,便沒有過多追問。”

“還會有這種事……”她氣餒地喃喃自語道,“明明只要查出對方是誰案件就能水落石出,這樣一來便又一籌莫展了……”

“喂喂……你再說什麼呀!”胡勳反倒是一臉興奮,“真相就在眼前了不是嗎?”

“就在眼前?”

“你想想看……”私家偵探難掩亢奮,開始了頭頭是道的分析,“度假的事是張本清爲妻女安排的、旅館房間也是他欽定的,再結合手稿中的內容——幾乎等同於他本人親口承認自己就是殺人犯啊!”

“話是這麼說……可老師作爲知名作家,時常在各路媒體上亮相,即便帶着口罩,工作人員也不會絲毫察覺不出吧?”

“這……”他撓了撓頭,狡辯道,“那也有可能是他花錢買通的幫手!”

白昕禕嘆了口氣,決定不再去理會業餘偵探毫無根據的假設和“可能”,轉而查看起了死者的遺物。

“巧克力、火腿腸、薯片、蜜餞、芒果幹……度個假而已,需要帶這麼多喫的嗎?”她無奈地發現,佔據行李份額最多的物品,居然是各色各樣的零食。

“大概是因爲帶着小孩子吧。”傅須庭懶洋洋地回答道,沒有探明之前住店者的身份令他備受打擊。

“……雖然已經喫了一大盆什錦炒飯,但看到這些零食,好像還是身不由己地餓了……”她自慚形穢地摸了摸肚子。

“同感!”胡勳立刻附議,他當即拆了根火腿腸咬下大大的一口,“反正死者是享用不了了,不如就由我來替她消化吧!”

炒飯下肚已經是六七個小時以前的事,從昨天早上起,他們就爲了張本清離奇詭譎的手稿與家事奔波,直至現在已是身心疲憊。爲了盡快抵達度假山莊,又驅車在夜裏趕了兩個小時的路,體力消耗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快吐出來!”傅須庭上前一把拍掉他手中的火腿腸,“你忘了!依照手稿內容,女兒可是被毒殺的!”

“你是說,毒藥可能被下在零食裏?!”他驚恐地吐出了殘渣,趕忙跑到盥洗室催吐。

傅須庭絕望地嘆了口氣,白昕禕卻留意到一個異像——

“喂,你不覺得零食裏少了點什麼嗎?”

“少了什麼?”他搖了搖頭,“我覺得恰恰相反——這裏的零食實在太多了。”

“我說的是種類——你看,夫人攜帶的零食五花八門,但唯獨缺失了堅果類——花生、杏仁之類的一樣都沒有。”她翻查着裝零食的袋子說道。

“可能是覺得剝殼太麻煩吧。”他不明白爲何對方會糾結於堅果的有無。

“超市裏也有販售剝好的核桃或瓜子啊。”她反駁道,“還有,連巧克力都帶了四五個品種,其中唯獨沒有榛仁口味的。”

“所以你的看法是……”

“我覺得艾艾很可能對堅果過敏。”

“經你這麼一說……我是聽說過有人對花生過敏,一旦誤食後果很嚴重,甚至會導致死亡。”他邊說便給前臺打了通電話,內容是關於客人入住時是否對於餐食內容提出過要求。

掛斷電話後,他面色凝重地說道:“你說的沒錯,夫人在入住時的確特地向店方關照過,提供給女兒的餐食中不能出現堅果類食物,即使是作爲佐料的花生醬或榛果碎片也不行。”

“那就是說……所謂毒殺,其實……”

“未必需要真正的毒藥,只要喂食堅果就行了。”傅須庭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妙的神色。

“你們說……”私家偵探嘴上沾着穢物,從盥洗室中探出了頭,他口齒不清地問道,“爲什麼那位助手小哥一來到旅館,顧不上查看現場就去找孩子……”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