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昕禕陷入思索之中,因此,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嚇得她魂不附體。
“是盧sir來電。”她接起電話交談了幾句,掛斷後匆匆對傅須庭說道,“盧sir說,變聲氣罐的確被人動了手腳——還好你密封得及時,經檢測,罐中的氦氣濃度略高於普通販售產品。不過,你在書櫃下發現的那粒膠囊和藥瓶裏的一樣,只是普通的健心藥。而置老師於死地藥物是蓖麻毒素。”
“散落的膠囊是普通的健心藥……”胡勳表示懷疑,“既然警方的鑑定人員都這麼說,似乎也沒有質疑的必要了。”
“總之,盧sir似乎終於無法用‘自殺’來自圓其說,警方也準備着手立案了。”她有些洋洋得意,但傅須庭臉上卻始終蒙着一層陰霾。
“是林初。”他一臉凝重,“只有他了解張本清所以家人的情報與動向——長子的工作性質也好、夫人的度假行程也好……還有孩子忌口的食物他也一定知道。”
“這麼說,火腿腸裏並沒有毒?”狼狽的私家偵探終於停止了嘔吐。
“快跟上。”傅須庭顧不上回答問題,而是一把將他拽了出來,馬不停蹄地趕往兒童遊樂中心——
“從他來到店裏的一開始,就是在爲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在咖啡店裏大聲打電話,吸引我們的注意,再讓我們‘有幸’目睹張本清尚未出版的手稿,之後跟隨他奔赴了三起命案的現場。”
他跑的太快,以至於另外兩人幾乎要跟不上了。不過他依舊自顧自地往下說——
“現在回想起來,他露出的馬腳太多了——在整理張本清長子遺物的時候,他就對條形碼貼紙的設想提出了異議、來到張本清的死亡現場,他似乎一點也不積極、我們在討論案情時,他卻獨自坐在一邊絲毫沒有參與……到了旅館後也是這樣,案發現場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反而更在意小孩子的事,道理很簡單——反正夫人已經死了,自然要把注意力轉移到下一起謀殺上!”
“跑慢一點,你是博爾特嗎……”白昕禕臉漲得通紅,疏於運動的偵探更是在後面呼哧帶喘,“你剛才說……什麼下一起謀殺……”
“只要騙小孩子喫堅果——花生、杏仁什麼都可以,即使孩子因過敏症病發身亡,只要堅稱自己對孩子的身體情況並不知情,警方也奈何不了他!”
他們終於趕到了兒童遊樂中心,這個時間遊樂中心原本是不對外開放的,但因爲出了那樣的事,才破例讓人在此處照料艾艾。
“裏面有人值班嗎”他火急火燎地問中心門口的工作人員。
對方被他的來勢洶洶嚇了一跳,忙支支吾吾地答道:“原、原先有……後來孩子的家屬說有他來照顧,就都離開了……哎!先生!不是家屬不能進去……”
傅須庭沒有理會工作人員,自顧自地衝了進去,白昕禕他們雖忙不迭地道歉,但仗着對方只身一人,也順勢擠進了遊樂中心。
他們看到休息室的牀上,一個嬌小的身軀全身覆蓋着卡通圖案的棉被,一動不動。
房間裏只剩下三人因劇烈奔跑後的呼吸聲,休息室裏沒有開燈,走道上的日光燈發出高頻的“嗡嗡”聲,還時不時地閃上那麼一兩下。
白昕禕看到傅須庭的肩頭起伏,他的拳頭捏得很緊,手背上青筋畢現——
“還是來晚了一步……”她從未聽過他用這樣扼腕痛惜的語氣說話。
房間的地面上投射出了一個頎長的黑影,三人齊齊轉身,發現林初正站在門口木訥地看着他們。
“你還敢回來!”傅須庭上前一個過背摔將他摜倒地上壓制住,膝蓋重重地頂在對方腰眼上,“也對,反正只要你堅稱是意外就不用遭受牢獄之苦。”
“店、店長?什麼意外……”林初聽見自己骨頭咔咔作響的聲音,分不清疼痛和恐懼那一方更加佔優,“什麼牢獄之苦?”
“是你,依照張本清的手稿將他和家人逐一殺害的!還拖上我們做爲你做不在場證明,把大家耍得團團轉!”
“不在場證明……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根本就沒有……”被壓制着的林初一臉茫然。
“我們來到山莊後,所有人第一時間都趕到了夫人的事故現場,只有你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來找張本清的女兒——也對,死人有什麼好看的,重要的是如何推進最後一起謀殺——你居然連一個六歲的小孩子都不放過!”
“……謀、謀殺?”
“最好的證據就是這個!”他身手敏捷地從對方口袋裏掏出兩顆花生糖。
“這……”林初臉色蒼白地辯解道,“這個糖是……”
“普通的花生糖,你想說你不知道孩子堅果過敏的事是吧?你一直對張本清懷恨在心,而身爲助手,得以預覽到他的手稿,手稿上的內容正中你的下懷——於是你依照作品的手法,提前做了殺人的部署工作,然後跑到我店裏來,裝作剛剛收到手稿傳真的樣子,將最大的嫌疑全都轉嫁給了作者本人!”
“太、太牽強了吧……你好好想想……如果老師的壓軸作品寫的並不是謀殺家人……這個計劃不就無法實施了嗎?”趴在地上的林初據理力爭。
被對方這麼一問,傅須庭倒是愣住了,手上的動作也不由輕了些。
林初乘勝追擊道:“還有……我爲什麼要加害老師和他的家人!”
“這倒好解釋!”傅須庭又找到了突破口,“你終於發現自己在寫作上毫無天賦、只不過是被當成大作家的廉價勞動力,心中屈辱不堪……”
“沒有那回事!”林初的這聲抗議比任何時間都激烈,“老師說我的作品很有可塑性!”
“胡說八道!”他駁回道,“你的那幾部作品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乏善可陳!不要說是出版!連盜版都嫌浪費紙張!”
“浪費紙張……”林初突然語塞,並且停止了一切言語與行動上的反抗,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
“你們兩個……”白昕禕輕聲打斷道,“再這麼吵下去孩子就要醒了哦……”
傅須庭一愣,“你說什麼?”他朝牀鋪的方向望去,由於收到動靜幹擾,熟睡中的艾艾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他忙松開被壓在身下的林初,莫名其妙地問道,“孩子……沒事嗎?”
“只是睡着了而已。”她尷尬地說。
這下輪到傅須庭不明就裏了。
“店長,你以前是摔跤運動員嗎?”林初踉蹌着起身,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被拆了一遍。
“我倒覺得是田徑運動員。”白昕禕苦笑道,“下一屆奧運會是2020年,即將在東京舉辦,你準備兩個項目一起訓練嗎?”
“不了……畢竟還要經營咖啡館。”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裏的糖果,依舊狐疑地轉向嫌疑人問道,“那花生糖是怎麼回事?”
“是工作人員給艾艾的,幸好被我截下來了。”被釋放後的林初依舊腰酸背痛,“我的確知道孩子的過敏體質,一到旅館便要找艾艾也是基於這個原因——不知情的工作人員很有可能用堅果類的零食來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