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太和殿。
羣臣聚集,奏折被扯成兩節丟到地上,大殿中央二皇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兒子實在不敢相信三弟竟然敢背着父皇勾結敵軍,甚至還帶着兵力去敵國剿匪,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教導不利,望父皇懲罰!”
衛真氣的渾身發抖:“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朕念及父子情才留他一命,這個混賬竟然意圖謀反,衛以珩那個混賬東西現在在哪!”
“啓稟陛下,三皇子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不日便能進城。”
“還回來做什麼!即刻派人弄死他,朕不想看到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賬!”衛真驟然起身死死地瞪着二皇子身後跪了一地的百姓:“人證物證具在,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即刻處死!”
關恆野立刻站出來:“陛下使不得啊,此事事關重大總得給三皇子一個解釋的機會!”
“還解釋什麼!”衛真隨手抓起一塊鎮紙丟到他腳邊,崩起來的碎片正掉在他眉心上劃出一道口氣,關恆野一向是個固執的人,他捂住臉上的口在仍在勸阻:“陛下三思,此事事關兩國關系復雜,還望陛下……”
“你非要同朕作對是不是!”衛真怒視着他:“誰敢再多說一句就跟衛以珩一起去死!你們幾個立刻帶足兵力弄死衛以珩那個混賬!”
“是。”
“等等。”站在百官之前的容池臨突然出聲,此時此刻仍敢和衛真對着幹的怕只剩下他,他冷靜的和現在的氣氛格格不入,慢慢抬起素白的手制止:“陛下過於魯莽了。”
容池臨說話極慢,不知不覺間就叫人沉下心來聽他說話,衛真更是敬仰他到了極點,立刻定了定心神看向他,態度竟和剛剛截然不同:“國師有何高見?”
“陛下,此人現在不能殺。”
“爲何!”
容池臨微微側頭,寬大的鬥篷帽子之下只能看見一片漆黑:“親生兒子的血債可比尋常人要大的多。”
這話說的雲裏霧裏,在場的大臣都聽不太懂,只有衛真心知肚明,他咬了咬牙,竟然真的改了口風:“先將這些百姓收監,立刻去人把衛以珩那個混賬帶回來,活着帶回來。”
“是。”
早朝過後,文武百官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無一例外都在談論同一件事:“爲何陛下這麼聽那個國師的話?”
旁邊聽熱鬧的人摸着下巴:“陛下一直極其愛重國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覺得現在國師都快能做陛下的主了。”
“不至於不至於。”突然有不速之客闖了進來,是前些年的狀元現在的吏部尚書季環離,他笑着道:“陛下伺奉國師是因爲神鬼之說,今日聽國師的話應該也是怕自己再造殺孽吧。”
“季大人,”竊竊私語的一行人向他點頭示好又轉回來繼續道:“許是有這方面的緣故,可不得不說這人叫人捉摸不透,從沒見他跟誰閒聊過,萬一日子長了陛下被他蠱惑可如何是好?”
“都說了是日子長,現下還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季環離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肩:“且靜看此人是何路數吧。”
二日後,衛以珩同方恆利老將軍歸京,將軍主騎,皇三子側騎,地位高下一見便知。
彼時天剛剛破曉,然而路的兩側已經擠滿了人,方老將軍是國家的戰神頗受百姓愛戴,即便起大早百姓也爭先一睹老將軍風採。
“殿下莫要受瑣事幹擾,萬民擁護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周圍全是呼喚老將軍的聲音,根本無人認得衛以珩,方將軍特地放緩了速度和他持平,輕聲道:“比皇位更難得到的是民心。”
“我知道。”衛以珩眸色深沉:“將軍放心,我並沒有覺得不舒服。”
方將軍欣慰一笑。
半個時辰後衆人抵達皇宮,兵丁被截在外頭,衛以珩跟在方恆利老將軍身後跨過金鑾殿的門檻,衛以珩低眉順耳收起往日全部的意氣風發顯得格外乖順,他後腳剛邁進去,一陣疾風撲面而來,一個黑色的硯臺猛地砸到他的頭上,額角頓時破了個口子,血驟然湧出在臉上蜿蜒而下沿着下巴尖滴在地上。
容池臨猛地攥緊了拳頭,貝齒幾乎被生生咬碎。
狗皇帝!
從始至終衛以珩都沒有動一下,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他只是停下了腳步熟練的跪在地上磕頭:“兒臣拜見父皇。不知兒臣做錯了什麼還望父皇明示。”
“別叫朕父皇,你也配!?朕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衛以珩抿脣,改了口:“還望陛下明示。”
“滾上前來!”
衛以珩直起身從地上站起來,本是準備瞥一眼皇上如今的臉色,可視線好似被什麼東西吸引過去了一般,竟落在了最前頭一個通體漆黑一點皮肉都沒露出來的人身上。
容池臨原本正焦急擔憂的看着他,猝不及防的同他視線撞在了一起,他心裏一陣慌亂立刻垂下眼皮,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遮的嚴實衛以珩是見不到他的眼睛的,如是想着便再抬起眼眸準備去看一看,可衛以珩已經移開了視線一步步的走到前頭,身後落了長長的一道血跡。
衛以珩跪的幹脆利落,容池臨恨得咬牙切齒。
衛真氣的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不由分說抬腿就是一腳將衛以珩踹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朕真是白養你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放你出去你竟然還想謀反,你竟然敢勾結外臣,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衛以珩仍舊跪的端正,態度堅決:“臣沒有。”
“人證物證都拍在臉上了你還敢說沒有!”衛真一把抽出貼身侍衛的佩劍指着他:“你再狡辯一次朕就砍了你的腦袋!”
方恆利上前施禮:“陛下,三皇子殿下一直同末將在一起,敢問究竟是發生何事?”
“發生何事,”衛真冷笑一聲:“你叫這個混賬自己說!”
衛以珩道:“兒臣真的不知。”
一聽他說話衛真就氣不打一處來,他雙目通紅握着劍就要往他身上捅,容池臨心裏咯噔一聲:“陛下!”衛真猛地看過來,容池臨收起微不可查的慌亂,聲音極冷:“平心靜氣。”
衛真看了他一會兒,一把將劍摔在衛以珩面前轉身坐回龍椅:“宣二皇子衛莫然覲見。”
須臾,衛莫然被帶上御前,他跪在衛以珩身側義正言辭:“兒臣在邊關駐守正應召準備歸京途中突然收到奉康的求助函,說衛以珩不顧兩國邦交私自帶兵前往乾州剿匪,想要將匪徒收爲己用!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弟弟,竟然讓他有了謀逆之心。”
衛以珩深吸了一口氣:“臣從未有過謀逆之心,還望父皇明察。”
衛莫然猛地看過來:“你敢說你去乾州不是事實?”
“不敢,臣弟確實去過。”衛以珩如是說道:“但絕不是皇兄想的那樣大逆不道的緣故。”
“那還能是什麼緣故!”衛莫然怒視着他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做錯事就要承認,在父皇面前你還要遮遮掩掩做什麼,難道是怕父皇冤枉你不成嗎?”
衛以珩道:“父皇明察秋毫自然不會冤枉臣弟,就怕有心之人刻意蠱惑父皇。”
“你!”衛莫然不屑於跟一個沒權沒勢的廢人吵,當即轉向衛真:“兒臣請求宣人證!”
“宣!”
二十餘名百姓被押送上來,這羣人都是普通人而已連官府都沒怎麼進去過更別提是威嚴的金鑾殿,拖上來時各個都哆嗦的厲害,連話都說不清楚。
“聖上面前不可說假話,否則就要拔舌誅九族。”衛真身邊的太監尖聲道:“事情經過都說仔細了,絕對不許有半點欺瞞!”
百姓抖如糠篩,太監點了個看上去抖得沒那麼厲害的,那人被點到頓時一激靈,連忙磕頭道:“陛……陛下,陛下萬歲!”
“廢話少說。你就說那天發生了什麼?”
“那天……草民正在客棧房裏睡着,突然有人衝進來把我揪到大廳裏,帶頭的大胡子是我們奉康陛下的人,受了皇命四處搜捕衛以珩,說他不經允許來我們國家剿匪意圖謀反,再後來他們就衝進來開始殺人……”
衛以珩絲毫不見慌亂:“無憑無據怎能認定就是衛以珩做的?”
“有人指認了,”那個百姓不敢抬頭一直盯着地面,汗珠子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有人看到衛以珩進了官府,不會錯的!”
“是是,衛以珩前來剿匪的事我們全都知道。”隊伍裏突然有人開口:“這事傳的滿城風雨,是個人都知道衛以珩去我們那剿匪。”
衛莫然得意的勾起嘴角,衛以珩實在是太蠢了,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也不知道藏着掖着,小辮子都送到他手裏了他怎麼能有不捏的道理?
本來不打算先對付他這個沒用的東西的,可他偏偏自己送上門,就別怪他無情無義不念兄弟之情了。
衛真用力一拍桌子盯着衛以珩:“這麼多人做證,朕看你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