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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衛以珩這一番突如其來的質問容池臨更是困意全無,他怔怔的看着桌上的一豆燈火,火光搖曳,只能照亮面前小小的一方天地。

暗下去,再暗下去……

衛以珩的感情將有未有,才是最可怕的時候。

他或許不會殺掉自己,但容池臨敢保證,如果衛以珩對他的感情還不夠深,他一定會阻止八年後容池臨去大楚成爲質子。

還不夠……

還不是時候……

第二日一早,衛以珩和容池臨在遊廊下相遇,二人都遮的嚴實,可只要掃一眼就能認出對方。

二人各懷心事,視線相撞轉瞬即分,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還是衛以珩讓開了路。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平靜如死水,早朝早早結束,衛以珩正準備出宮,容池臨突然叫住了他。

“一會兒一起喫早飯,我先去給陛下助眠,你收拾一番別去遲了。”

如今已至深秋,正是葉子落的最好看的時候,容池臨以國師之名定居宮中,行事乖張無情,一路上遇到的人都避之三尺。

旁人越怕他他便越安全,衛真也會對他更信任。

而且自從他自導自演了一場午夜驚魂的戲碼祭出了身形飄渺的影子衛,宮內之人更深信不疑他是個從陰溝裏爬出來的惡鬼,身後永遠有一支看不見的鬼軍。

以至於他的住處除了自己帶來的人以外根本沒有旁人敢接近。

衛以珩早些時候到了地方,餐桌放在了遊庭下,伴着秋景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之前也故意約着國師一起用過幾次膳,但他進食的時候也是遮着臉,連一點皮肉的顏色都看不到,自此衛以珩也就不期待能趁着喫飯一睹尊容。

“國師怎麼還沒回來?”

“剛回來了,正在收拾。”容池臨帶來的下人答話。

衛以珩靠着椅背遙遙望着對面國師的臥房,昨晚的事還如鯁在喉,他是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就怕國師會生他的氣。

“等的着急了吧。”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衛以珩一愣,猝然回頭。

正對上一雙澄明幹淨的眼睛,仍舊是熟悉的黑衣黑袍,仍舊是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卻是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端的一張少年面容。

國師去掉了他的蒙面。

容池臨如往常一般做到他對面抬手摘掉了自己寬大的鬥篷帽子,細軟的發絲從背後滑倒胸前,他抬手給自己到了一杯茶,沒有去看衛以珩,平靜的開口:“你看着我做什麼,又不是沒見過。”

衛以珩仍是有些回不過神,雖然猜到國師就是容池臨,可當他真的以這樣的樣貌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不得不說衝擊力還是巨大的。

那樣一張總是不正經的臉配上國師的裝扮談吐,實在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叫他很不習慣。

容池臨將茶杯推到他面前,揚起一邊的眉毛:“上好的君山銀針,不喝可惜了。”

衛以珩喉結動了動。

對待國師他一向是尊敬大於親近,對於容池臨他一向是肆意妄爲。

那面對國師容池臨呢?

衛以珩只覺得心裏燥的厲害,一杯熱茶下肚更覺得燒的難受。

下人擺好了所有喫食,影子跟着他們退下,容池臨抖了抖袖子手撐在膝蓋上淺笑:“你一句話都不說我很尷尬。”

衛以珩放下茶杯,驚覺的發現自己竟然不大敢正面瞧他,便趁着倒茶的功夫道:“爲什麼突然這般見我?”

“你已經有所察覺,再瞞下去也是徒勞。”

頂着這樣一張臉用國師的語氣說話實在是叫衛以珩很不習慣,他突然笑了一聲:“你可真是……瞞得我好苦。”

“實屬無奈之舉,誰叫我和你不喜歡的那個質子同名同姓同樣貌。”用着國師的身份容池臨說話也端着幾分國師的架子,生怕自己一解放天性就收不回來,畢竟國師還能和衛以珩平起平坐甚至佔據一點主動,要是他容池臨本尊那就只有被數落的份,多慘。

衛以珩突然想到什麼,聲音頓時冷了幾分:“容池臨該不會是你兒子吧!?”

“當然不是,你是覺得我老得可以當他爹嗎?”

衛以珩挑眉:“你不是說你三十有餘?”

“騙你的。我還說咱倆是父子情呢,你怎麼不叫我一聲阿爹?”

衛以珩:“你還好意思說。”

容池臨清了清嗓子:“本來我們就是同名,後來是我用奇虎牌救過他以至於他和我樣貌越來越像。”容池臨拿出奇虎牌推到衛以珩面前:“這個東西你先待我收好。”

衛以珩沒去碰它,而是問:“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我之間到底是何關系?”

“如果硬要說應該是千裏馬與伯樂,亦或子期與伯牙。”容池臨道:“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必定要成爲皇帝,所以才選擇入朝堂,後來意外身死去到了十年後頂替容池臨的身份繼續護着你成爲至交好友,再後來,因爲一點意外我又回到了這裏。”

說這番話的時候容池臨從始至終都沒有去看衛以珩的眼睛,這番話編的合情合理由不得衛以珩不信,他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語似的道了聲“原來如此”。

“衍之,你的出現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們已經改變了太多過去,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會不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我別無選擇。”容池臨指尖繞着杯口:“奇虎牌你收着,大戰在即你現在比我更需要它。”

“你不是說它絕不能離你太遠嗎?”

“也是騙你的。”

衛以珩:“……”

衛以珩扶額,實在是無語到了極致,他將奇虎牌推給容池臨:“我暫且也用不到,你還是留着護身吧。”

“你不是最想得到它了嗎,能號令尋魂團可掃平一切障礙。”

“我現在不想了,你收着吧。”衛以珩用扒拉着碗裏的粥:“一點功夫都不會,若是我不在你身邊你得有個保護自己的東西。”

容池臨心裏頓時一暖。

溫暖太多就會迷了心智,容池臨不敢想太多,連忙轉移話題:“衛真聽了北疆攻下邊關三座城池是何反應?”

“他能有什麼反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不把百姓當人看,自然是隨便派了人去鎮壓,打不過就割地求和。”

“昏君。”容池臨道:“逼宮當日你會露面嗎?”

“我會旁觀,以你隨從的身份就好。”衛以珩道:“北疆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們進來大楚的。”

北疆人雖然要用,但也不能真的放任他們殺到皇宮腳下,那樣的話遭殃的都是無辜的百姓,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所以北疆的千軍萬馬只是一個噱頭,讓衛真自亂陣腳的噱頭,真的血戰一定會發生在皇宮內,皇帝一黨和衛以珩一黨的廝殺。

“一路走來,我的名聲一直都不好,尤其是弒父殺兄一事永遠都是抹不掉的黑點。”衛以珩道:“這一次我要讓衛真親自退位,名正言順的將皇位交給我。”

“嗯,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你開口就是。”

“我需要國師你好好活着。”衛以珩盯着他:“不許再像上次一般在我得到一切後你卻無聲無息的消失掉。”

容池臨勾起嘴角抿了口粥。

“好。”

衛以珩好笑的看着他:“還端着一副國師的架子,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早都看透了,端着一本正經不累嗎?”

容池臨立刻塌下來筆直的脊背,懶洋洋的靠着椅背笑:“累。”

五日後。

晚秋深夜。

皇宮外突然傳來戰報,傳信的騎兵高舉戰報哭喊着叫門。

緊閉的宮門緩緩打開,一隊北疆的雄兵從暗處噴湧而出瞬間掌控了宮門,浩浩蕩蕩的軍隊魚貫而入,與宮門的守衛廝殺開來,刀光劍影血肉模糊。

“出事了!出大事了陛下!”由外而內宮中迅速亂成一團,四處都響徹着叫喊聲,衛真從睡夢中驚醒,不少人湧入了院落,窗外火光衝天。

“出大事了陛下!”衛真的貼身太監連滾帶爬的衝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北疆的人殺進皇宮裏來了!”

衛真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身形一個不穩險些栽下牀去,幸好被左右兩個美人及時扶住,衛真驚恐的看着老太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身旁的美人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嘶聲道:“你說什麼?!”

“北疆的人殺進皇宮裏了,現下正在往養心殿衝,陛下您快躲躲吧!”老太監哭着抓來衣服渾身哆嗦着往衛真身上套,衛真一把掀開光着腳跑了出去,一推開門刺目的火光瞬間照進了屋子的每個角落!

是金鑾殿!

賊人竟然把金鑾殿燒了!

衛真劇烈的咳了起來,老太監連忙給他順氣不住地哀求:“陛下快跟奴才去躲躲吧,再耽擱下去敵軍就要殺過來了!”

“御林軍呢禁衛軍呢!”衛真猛地揪住他的衣領:“一羣沒有的東西他們怎麼能讓北疆的狗賊殺進來!”

“御林軍已經在前線扛着呢,至於禁衛軍,禁衛軍……”

“禁衛軍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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