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冽好笑地望着她，伸手拉下她的手指，捧在掌心，“你還記得，你曾經同朕說的話嗎？”
見他突然斂了笑意，一臉嚴肅，姜知意心髒“砰砰”直跳，腦子飛速運轉起來。片刻後，她皺着眉疑惑地問：“什麼話?”
“你說你想與一人一生一雙人，你說報仇前不考慮終生大事。”秦如冽將她抱到自己懷裏坐着，手掌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瞳孔裏洶湧澎湃，“如今你大仇得報，是不是該考慮婚嫁之事了？”
姜知意張大嘴巴，片刻後，回過神來，喃喃自語，“大仇得報？”
她眼底精芒暴漲，目光如火，死死地盯着他，五指不自覺地收緊，摳進他的衣袍，“撕拉”一聲，帶出道道裂口。姜知意呼吸急促嗓子仿若塞着石頭，她不住地呼氣吸氣，好大一會兒才發出聲音，“秦若淵他怎麼樣了？”
“死了。”秦如冽淡淡出聲。他當日剛剛走進莊子裏，就看到倒了一地的人。而秦若淵的屍體就倒在書房裏，他親自驗看過，沒氣了。爲以防萬一，他還補了一劍，就算他當時沒死，事後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姜知意眼底的光迅速熄滅，她一屁股跌坐在車廂裏，又哭又笑，神情悲愴。她終於替爹娘報了仇，心生暢快的同時又忍不住難受。秦如冽看着她的神情，心底沒由來地湧現出一絲慌亂，此刻的姜知意看起來實在是太過陌生，陌生到他覺得她隨時會消失一樣。
秦如冽舔了舔脣瓣，伸手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姜知意迷茫地趴在他肩膀上。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連帶着胸口的鬱悶一道吐出去。隨即，她的臉頰就紅了起來。
“皇上。”瞧她神情平靜下來，秦如冽這才松開手，遞過去一方帕子。
姜知意不好意思地擦過手帕擦了擦臉，感激地看了眼秦如冽。這種難受的時刻，有人陪着總比自己一個人待着好.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姜知意克制不住地倒向秦如冽，同他撞了滿懷。秦如冽不悅地擰起眉頭，姜知意看着他陰沉的臉，暗自爲駕車的車夫祈禱了一下，搶先一步，壓住他的怒火，快速地道：“發生了什麼事？”
車夫望着橫在馬車前邊的小孩眉頭緊皺，聽到裏頭的聲音，立時將當面的情況說了一遍。得知有個五六歲的幼童攔在街頭，姜知意禁不住挑起簾幔，視線落到那孩童身上。
那孩童雖然臉色發白，但穿戴的幹幹淨淨，可見並不是城裏的乞丐。姜知意略一思索，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他跟前，蹲着身子，柔和地問，“小家夥，你怎麼會在這兒，你家大人呢？”
話音剛落，一個中年婦人就從人羣裏衝出來，神情慌亂地抱住幼童，“死孩子，誰讓你跑到這兒來的，你要是出了事，娘可怎麼活？”
先前被馬車嚇到都沒有哭的孩童現在抱着婦人哭個不停，姜知意嘴角抽了抽，去沒有趁此機會離開，而是站在一旁等他二人平復心情。不管這回是誰的錯，這孩子受了驚嚇是事實，總得補償一番。
她的手指摸向腰間，剛取出銀子準備遞過去，向婦人表達歉意時，婦人已然擱下孩子，拉着孩子的手朝她鞠躬，“這位姑娘，義兒年紀小不懂事，小婦人代她像姑娘道歉了。”
從頭到尾，她都不敢直視姜知意，渾身繃得筆直。姜知意微微詫異，說起來這孩子突然跑出來，的確是有錯。但是當母親的，自家孩子受了驚嚇，不僅沒有失了理智，反而第一時間道歉，還真是稀罕。這點，京城裏頭的那些個世家大族也不一定能夠做到。
姜知意對她們的印象頓時好起來，對方客氣，她自然不會吝嗇。這孩子瞧着瘦瘦小小的，他母子二人的衣裳更是布滿補丁，足見生活窘迫，她既然看到了，不妨幫上一把，結個善緣。
姜知意將荷包裏的銀錠子取出來握在掌心，上前拉住她的一只手掌，眯着眼笑容燦烈，客客氣氣地道：“哪裏，孩子不懂事，是我們差點撞上了，我們該給夫人道歉才是。”
握着被突然塞進掌心的東西，婦人怔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就看到一錠銀子，她勃然變色，張嘴就要說話。姜知意不動聲色地搖頭，示意她看四周。
圍觀的百姓不計其數，這其中難保沒有地痞流氓。財不露白，要是被那些個心思不軌的人瞧見這婦人收了這麼大一錠銀子，就不是好事，而是災禍了。婦人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硬生生地咽下喉嚨裏的話，朝姜知意道謝。
隨後她就拉着孩童離開，姜知意望着她的背影，咂了咂嘴，重新爬上馬車。車廂裏，秦如冽瞧着她紅撲撲的臉龐，無奈一笑，“你似乎很喜歡那孩子？”
一路走來，他們遇見的乞丐不計其數，都不見姜知意發善心。姜知意點頭，“他很懂事，且那麼小的孩子，被這麼一嚇，難保不會發熱，她二人衣着簡樸，如果那孩子當真生病，怕是沒有銀子去治的。左右我也不缺這點銀子。。”
秦如冽想着男孩先前的表現，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道理。姜知意這才有空詢問他之前話語的意思，“皇上先前說在考慮臣妾說的話，臣妾鬥膽問一句皇上如今可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雙一世一雙人，莫說他是皇帝絕無可能，就連世人也極少有能徹底遵守這個承諾的。姜知意眼光黯淡，暗自嘆了口氣。
秦如冽看她神情落寞，握住她冰涼的手指，試探着問：“倘若朕答應你呢？”
姜知意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愣愣地抬手去量秦如冽的額頭，皺着眉，一臉疑惑地開口：“奇怪，沒有發熱啊。”
秦如冽面如沉水，抓住她的手指，捏在掌心，一字一句地開口：“姜知意！”
姜知意嚇得打了個哆嗦，跟着避開他的視線，壓下心底不斷翻滾的欲望，小聲嘟囔，“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