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怔了一下，旋即輕嘆一聲，默默閉上嘴巴，不敢再討論了。宮裏頭的娘娘可不是他們能隨意討論的，說了這麼多，要是傳了出去，他們可沒什麼好果子喫。現在被人提醒，他們立時清醒過來。

姜知意倒是沒想到自己隨手抓出去的一把金葉子就能在太醫院裏得了個好印象。她這會兒正坐在桌前給重明寫信。大越的醫師不懂蠱術，連她體內有蠱蟲都診斷不出，更別提根治了。

知音有沒有中蠱她還不清楚，秦若淵說的話，向來是只能信一半的。只是倘若他說的真的，那就必須盡快解開她中的蠱，要不然下次復發之時就是知音喪命之際。想到這兒，姜知意禁不住臉色發白，寫信的速度都加快了些。

日月歪着頭在她身旁看着，喉嚨裏發出細微的“咕嚕”聲。上回她隨重明回宮後就在廊下看到了正在跟宮女一道玩耍的日月，她思來想去都覺得日月能跑到南疆皇宮十分奇怪，細問之下才知道重明在日月體內種下了蠱蟲。

只要日月踏入南疆國境，他就能有所感應，離得越近，那種感覺就越清晰。正是因此，日月才能找到他。

重明爲了這事還同她道了許久的歉，還說可以給蠱蟲取出來。姜知意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將蠱蟲留在日月體內，左右重明說了對日月沒有傷害，只是個追蹤的作用。上回要不是有蠱蟲，她還不知道要被秦若淵囚禁到什麼時候。

她將信件疊起來，將日月抱在懷裏，囑咐畫眉留下來看着知音，自己拿着秦如冽先前給她的腰牌出宮。門口的侍衛見她一個人出宮，連輛馬車都沒有，覺得奇怪，眼看着她越走越遠，猶豫片刻，其中一人折身入宮求見秦如冽。

秦如冽正在翻看前朝歷屆皇帝在位時有關於那些天災人禍的記載。李公公見門口的小太監鬼鬼祟祟地走進來，眉頭皺了一下，看了眼聚精會神看卷宗的秦如冽，躡手躡腳地走下去，拉着他往外走，虎着臉，“誰準你進來打擾皇上的？”

“李公公，奴才哪有那個膽子啊！實在是守宮門的侍衛方過來說是嵐裳夫人拿着皇上的腰牌出宮去了。奴才怕……”小太監說着，低下了腦袋。

宮裏頭有關嵐裳夫人其實不願進宮的傳聞喧囂塵上，之前姜知意隨秦若淵一道離開，宮裏就有流言出來。隨着姜知意回宮，這傳言越演愈烈，如今已經發展到說是秦如冽強行擄人進宮的份上。

李公公今兒早上就想稟報秦如冽。只是秦如冽這幾日都在憂愁雪災一事，姜知意又來了一趟，他沒找着好時機開口，怕秦如冽知道這事後更加煩心，索性壓了下來，想着等賑災結束後再稟報此事。

現在聽聞姜知意一人出宮，他心裏頭“咯噔”一聲，沉吟片刻，讓小太監將剛剛過老通報的侍衛找回來，自己則是進去向秦如冽通秉此事。

“皇上，奴才有罪啊。”李公公撩起袍子在龍案前跪下。

秦如冽看的眼睛都花了，冷不丁聽到他這一聲，不由愣了一下，垂眸看過去，“你何罪之有？”

李公公哽咽着開口，“奴才……”

看他眼圈都紅了，秦如冽忍不住好奇，隨後搖頭，揉了揉眉心“行了，你先起來吧，有什麼話直說，朕恕你無罪。”

這老貨，真是越來越喜歡搞這些東西了。

李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褶子似的臉皮罕見地浮現出一絲紅暈，幹脆利落地站起身，將這幾日宮裏頭的流言如數吐出，最後才說姜知意出宮了。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感覺面前的人氣壓瞬間低了下來，他咽了口唾沫，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片刻後，秦如冽抿脣看向他，“她一人出宮的？”

“是，要不要奴才派人將嵐裳夫人找回來？”李公公試探着問。

秦如冽搖頭，“不用，畫眉和姜知音都在宮裏，她不會拋下她們離開。”

姜知意對姜知音的在意，他是親眼目睹的。要不是因爲姜知音，她未必願意同他回來，沒道理會拋下姜知音離開。秦如冽稍稍放松，隨後站起身，“以後賞翠軒的事情第一個稟報。”

李公公愣了下，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御書房，這才反應過來，忙應了聲，隨後唉聲嘆氣。

姜知意出宮後，直奔姜氏商會在京城的酒樓，甩出令牌後，掌櫃忙不失迭地跑過來，看到她後，面露驚喜，“東家，您回來了？”

姜知意點了點頭，“這幾個月，酒樓裏可好？韓棟呢？現在在什麼地方？”

“有皇上發話，一切都好，如今姜氏已經是皇商了。韓管事這會兒應該在如意布莊談生意，小的送東家過去？”掌櫃的笑着道。

姜知意怔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同秦如冽做的那樁生意，她還以爲自己跟秦若淵走了會觸怒他，沒想到他不僅沒計較，還履行了先前的約定。她內心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來，看着掌櫃富態的體型，微微一笑，“勞煩掌櫃的準備輛馬車送我過去。”

車夫很快牽着馬在酒樓後門口等着，姜知意踩着腳蹬鑽進車廂裏，一路上不時撩開簾子觀看四周的商鋪，尤其是姜氏名下的鋪子，她看得更爲仔細，見裏頭人聲鼎沸的，生意並沒有因爲她隨着反賊離開有任何損傷，反而更上一層樓，她這才松了口氣。

她回京的消息，除了幾個朝臣知道，其他的人還不知曉。故而韓棟抬頭瞥見她的時候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隨即，他猛然抬起頭，看着那道站在門口笑意盈盈並沒有消失的人影，眼眶霎時紅了，快步走過去。

先前站在他身旁給他遞茶的女子同樣看到了門口站着的姜知意，原本帶着紅暈的臉頰煞白一片，身子微微顫抖。

姜知意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深情，看着走過來的韓棟，同樣紅了眼眶，任由他抱住自己。一觸即分，姜知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兒人多，我還有些事問你，進去說吧。”

韓棟神情激動地點頭，跟在他身後朝內室走去。站在櫃臺後的女子怔怔地看着他們的身影，涼意順着她的腳底爬上她的心髒，脣角露出一抹苦笑來，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砸到臺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