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時,我們帶着飢餓和恐懼,急切返回。
回程的路上,迎面碰到進來尋找的魚龍躍魚士鎧,另有威叔的孫子程子昂和女朋友蘇晶晶。
我們進入森林有五天不見回來,熊哥生怕有意外,打電話通知夏婉兒,馬星叫上衛偉進來幫忙搜找。弟弟騰順子帶女朋友上來想借錢,知道情況了過來幫忙尋找。
鄰近村莊的叢林裏,魚龍躍倚靠手裏有獵槍,魚士鎧使用步槍射弩機,聯合去獵殺野豬,順利捕殺一頭兩百多斤重的野豬。
衆人扛着野豬來到月牙灣的時候,將近傍晚。
馬星帶順子和阿偉去村裏協助殺野豬,分到十五斤豬肉,自行開車回去。
我回到警務室,喫過飯和燒熱水洗澡,疲怠過度的入睡。
有一種劫後逃生的慶幸,睡得深沉安逸。
將近凌晨五點多鍾,我蘇醒過來時感覺左腿間的隱隱作痛,疼痛難忍。
拉亮電燈查看被水蚺咬傷處,發現紅腫漲疼。前天早上醒來發現已經不疼痛,走回到錦雞嶺住了一個晚上,今早穿過叢林連走六個小時都沒事,總以爲是一點皮外的輕傷,昨晚也沒有去醫院檢查打針。
我爬下來嘗試穿鞋時,左腿麻疼站不直,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又撞到椅子讓被子墜落。
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疼痛不堪,讓我發出痛苦的叫聲。最近兩天沒有疼痛之感,有足夠的體力走出森林,怎麼突然斷掉似的巨疼。
疼得我渾身發軟,躺在地板上幾乎動彈不了。
少擎和柴巽住在隔壁的宿舍,聽到響聲趕緊過來敲門。見到我沒法開門,少擎去拿過鑰匙打開拉亮電燈,看到我摔倒在地板,傷口處紅腫流血。
柴巽身上披着大衣過來,幫助扶上榻。
“衛哥,你怎麼了?”
“傷口痛疼,天亮了要去醫院檢查。”
少擎拿過手電筒檢查傷口,鬱悶道:“最近兩天都不痛也不紅腫,怎麼突然發疼?”
“以前我曾打死過人,也把別人踢成重傷。如果腿斷變成殘廢,也是因果昭彰報應不爽。”
不知道爲什麼,腦海思維混亂想起因果報應。
有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少擎吸口冷氣,追問:“打誰死?”
“前幾年做片區刑警,有個神經失常的惡棍拿刀劫持他前妻,還砍傷他嶽父,就被我開槍打死。2013年中秋節,城南分局集體去抓捕聚賭。有個賭鬼被我當場抓住按壓在地,他不服氣的叫嚷,說賭輸賭嬴都是他自己的錢,爲什麼要無緣無故抓他。他當衆叫罵我們是打着國家名譽的搶劫犯餓死鬼,往我臉上吐口水。我脾氣上來發火了,當場把他往死裏踢,把他打得牙齒斷掉滿嘴是血,身上骨頭都折斷殘廢。”
柴巽去倒過一杯溫水遞過來:“有沒有讓你賠償?”
“當時地下賭場有兩百多人聚集,分局出動所有人員去包圍。我把他踢成重傷的時候,現場混亂黑暗看不清楚。當天晚上有一位民警被打死,五人傷得嚴重,十六人受傷住院。過了三個月,家屬說他傷殘了告上分局要求賠償,我才知道那個人被我打成殘廢。”我絲毫沒有半點內疚,職責所在身不由己,“開口侮辱謾罵就算了,膽敢往我臉上吐口水,放在現在我也會下重手踢打。”
“上次熊叔私下說你脾氣暴躁,連有錢人的兒子都敢打,被別人報復往家裏扔毒蛇扔死老鼠。你把別人的兒子打傷了,別人也把你兒子打傷。”
“誰叫他暴-力抗法,是他自找的。”
作爲民警辦案過程之中,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實在忍不住才出手。
動手打別人的兒子,別人也來報復自己的兒子,因果報應坦然面對。自己行事光明磊落敢愛敢恨,沒有違反法律沒有違背良心,那就足夠了。
柴巽拿過手機查看時間:“六點鍾了,我開車送你去醫院。”
“不用着急,天亮了再去。”
遇事莫驚慌,生死天注定。
休息片刻,我強忍疼痛的左腿,少擎扶我打開房門去外面方便。
從牆邊走回宿舍,隱約傳來低雅的琴聲。
警務室的東南圍牆外,月朗星稀的照耀,有幢紅磚綠瓦的閣樓閃起青光綠光。彈奏的錦瑟悽涼傷感,曲風婉約格調憂愁。
平常聽到彈奏一弦一柱思華年,此情可待成追憶,怎麼換成《送別》?
此曲是傳奇色彩的民國高僧弘一法師,俗名李叔同在出家前,填詞的歌曲。歌中盡是表達哀傷纏綿的離別之苦,曾風磨全國入選教科書。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少卿傾聽我的朗誦,茫然不解:“你在說什麼?”
“因緣而聚,因緣而散,天下沒有不散掉的筵席,我應該焚香祭酒去送行。”
“誰要離開?”
“提前跟你送別,咱們遲早會分開。”
他眨起濃眉鹿眼,瞳孔清亮:“怎麼啦?”
“你信佛嗎?”
“以前不相信。現在念着觀音菩薩,晚上不怕怪力亂神。”
“不管是誰,都無法逃脫肉-身上的老苦病苦死苦。人身不長久,人心不可得,大夢一場塵歸塵土歸土。”
人的身體是地水風火四大合和,成住壞空,因緣寂滅。人的心思是攀緣而生隨波流逐,說愛就愛說分就分,一言不合反目成仇,無法溫暖長情。
自從搬來西磨嶺警務室上班,朝夕相處,夜夜聽到傳來哀傷溫婉的琴聲,陪我度過幾個月的孤寂清涼。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傾聽《送別》之曲,內心隱隱哀傷。
宿舍裏的檀香已經用完,除了杜康酒,沒有可用的祭品。
三人在房間裏說話,放在桌前的手機振動作響。
此時深秋天灰蒙蒙亮,將近七點半鍾,是遊力熊拔打進來。
他睡意未醒,打着哈欠:“衛鐵,剛才司機打來電話,說是城南分局出動警力,正準備到西磨嶺抓人,叫我和你留守值班。”
“抓什麼人?”
“聽說興隆煤礦場有人私下偷挖煤礦,成機跟着項隊長出警過來,說是刑警大隊和治安大隊一起出動。”
“誰舉報的?”
“聽說偷挖煤礦的那幫人分錢不公,曾經鬥毆打架,估計是他們舉報上去。”
“就說是咱們的工作失職,不知道就行了。”
“好了,我準備過去上班。”
自從興隆煤礦出事故遭到查封,許多礦工失去收入,趁機想去盜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