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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軍訓練團把我拿到的遺物證據,已經向軍分區做報告。上級向國防部門匯報後,已經組成調查隊準備過來核查,按理需要當面詢問我們四人。我受傷了不願多管閒事,威叔沒有親眼看到飛機又要準備遷墳,邱團長只留下柴巽和少擎接待。

聽聞不是軍事基地,卻發現神祕的光芒和超聲波,讓我倍感困惑。

無限期的停職處罰,將來是否留在西磨嶺警務室工作還是一個未知數。我得去宿舍收拾物品,把廚房用品清理幹淨。金所長生病請假期間,教導員和副所長已經撤銷警務室,把輔擎遊力熊調回去上班。

無人居住看守的警務室,鎖着門窗布滿灰塵,院子散落枯枝樹葉,感覺丟荒許久似死氣沉沉。我拿過鑰匙打開鐵門,開車進去停在光禿的梨樹底下。

環顧空曠荒涼的院子,我的心情格外低沉。

將近半個月沒有入住,宿舍裏爬滿老鼠和蟑螂的骯髒。坐在窗臺前往杆欄瞅去,遠處的羣山蒼茫,仿佛當初剛調來的陌生之感。

程銘威邀請到家裏喫飯,後天要給大兒子遷墳,明天提前進入森林。老婆和小兒子兒媳都回來了,姐姐和姐夫和幾個親戚都來幫忙。原本我答應要跟去錦雞嶺挖墳撿骨,受傷了沒辦法前往。

我喫過晚飯,駕車回到西磨嶺。

遊力熊調回派出所上班後,已經把寬帶給斷掉。等我把個人物品搬走後,也要把電線電源給中斷,連水井也要臨時封起來。

夜幕籠罩,北風呼嘯。

站在庭院傾聽風聲,無星無月的幽沉,看到圍牆外的孤墳有依稀的亮光。當晚曾聽到哀傷的《送別》琴音,以爲它要往生它方,卻不想是給我送行。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相處久了都有感情和留戀。

夜半幽深,亮起青光紅光,傳來傷感惆悵的琴聲。

自從我調來西磨嶺警務室上班,夜裏獨自住在宿舍裏,時常聽到孤墳方向傳來哀傷的《錦瑟》聲: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纏綿悱惻的詩句,優美哀傷的琴聲,陪伴我度過孤寂清涼的夜晚。

沒有見過孤墳的主人,通過亮起的青光樓閣和飄揚的絲幔,彌漫的花草芬芳。預感到她生前丈夫早亡,沒有子嗣。它孤寂守寡的愛上別人,卻無緣廝守而陷入思念的哀傷,享年四十多歲左右。

沒有去投胎或是往生它方,而是羈留在孤墳裏,想必是生前憶念極深,舍不得拋棄塵世裏的愛恨情仇。

借着夜朗星稀,我點燃的檀香冒起濃濃的煙霧,用鮮花、蘋果、白酒和肉食去祭拜。許多個清幽的夜晚,我曾在房間裏讀誦度亡的經文和往生咒,回向給看不見的衆生,不知道對它是否有益處。

《觀無量壽經》裏的韋提希夫人曾向佛哀求:唯願世尊,爲我廣說無憂惱處,我當往生,不願閻浮提濁惡世也!此濁惡處,地獄、餓鬼、畜生盈滿多不善聚。願我未來不聞惡聲,不見惡人。曾多次誦經回向,希望它能往生極樂世界。

不管生前寶馬別墅風光無限,或是貧窮寒酸飢餓交迫,總免了生、老、病、死的輪回之苦。無論活着的人還是死掉的魂,有機會趕緊往生吧!惡人惡事,惡病惡痛時常纏繚身體,苦不堪言無有出期,唯有尋找心靈的解脫。

禮祭過後,我轉身想走回宿舍休息,舉目望見青塔山方向的光茫。

這是最後一個晚上留宿西磨嶺,明天早上就要搬走。傾聽《送別》之音,意味從此以後不會再回來,不能在此處欣賞寧謐的夜空。

拉亮走廊前的一盞日光燈,朝欄杆走去的遠眺。

喁喁作響的蟲鳴鳥叫,瑩瑩寂寂的自然之音。北風吹拂的夜暮幽沉,檀香漫彌的煙霧,哀傷的拔弄琴弦,託襯夜間的空靈寂靜。

青塔山方向的有束淡紅的激光束,感覺是信號發射器。森林裏地勢復雜險惡,山高林密危險重重,單憑我一個人的能力無法去調查,也不願再去冒險。

三千大千世界奇妙怪異,憑着有限的凡夫之心難於理解。就像專門埋葬早夭孩童,短命早喪的年輕人,或是含冤至死的孤墳,或是邪魔惡鬼寄生之地,應該離得遠遠的,敬而遠之。

迎着寒冷的北風,我裹緊風衣抬頭仰望,沒有睡意的清醒,帶有一股淡淡的憂傷去胡思亂想。

此時,有七輛越野車沿着公路馳來,排着長隊準備從警務室的門口經過。

爲首的一輛黑色越野車朝鐵絲網門馳來,有個人探頭朝我張望。夜色朦籠,看不清來人的面目。

恍惚之餘,想起今天早上威叔會帶路進入森林,軍方派出搜索隊陪同前往。涉及軍事機密,他們打着科學地質考察團的名義。

魚少擎身穿淺綠的迷彩服先下車,身邊是柴巽,見過面的邱團長。

他步伐匆忙走到欄杆前:“衛哥,你停職了怎麼還來警務室?”

“我過來搬行李,明天回去。”生怕他有危險,我低聲叮囑,“森林危險重重,必須依靠菩薩保護。”

“菩薩的形象觀想不出來,有時很模糊。”

“可以先觀一個字,要麼觀一朵蓮花,有經驗了再觀菩薩。”

按照某些高僧大德的開示,能夠觀想清楚歷歷在目,菩薩的形象會在頭頂前方安坐,以後就是保護神。

注意到邱團長身穿軍裝,身材高大邁步上前,我不願理會轉身離開。

隨手把走廊前的電燈關掉,朝宿舍走去。

隱約間傳來朗聲質疑,問我夜裏怎麼獨自一個人在警務室。

“以前衛哥一個人住在宿舍裏,經常半夜站在杆欄前用望遠鏡觀測天空。當時我以爲他是天文愛好者,後來才知道他是觀察青塔山方向。”

“他老婆有沒有跟過來?”

“離婚了,就他一個人住。”

車隊重新發動,趁着朦朧的夜色往慶源屯的月牙灣方向馳去,等侯跟程銘威進入森林。回想起叢林的茂密和危險,仍然讓我心有餘悸,不敢再去冒險。

回想逃離洪水的夢境,有幸得到神佛的救渡,何嘗不是幸運之舉。

天亮了,我幫忙收拾衣服行李,塞滿越野車廂。

遊力熊知道我過來搬行李,特意開車過來幫忙,說他老婆懷孕待產期間也想搬到街上去住。平常悠閒松散慣了,調去所裏正常值班和熬夜,他不適應的煩躁。

蕭副所長知道是他舉報的事泄露,特意把兩百塊紅包錢轉交給遊哥,叫他退還給我。

如此卑鄙無恥的小惡人,我只是不喜歡湊熱鬧沒去參加婚禮,人不到禮到的送兩百塊紅包了,竟然還招惹到他,公然僞造證據舉報上去。如今分局領導和派出所裏人人知曉,鬧得蕭副所長請假沒敢來上班。

看他年紀輕輕二十幾歲不懂事,平常心高氣傲見識淺薄,也從來沒有當面冒犯我,我懶得跟他計較。

人與人都有矛盾衝突,沒有觸犯到我的底線無所謂。

山高路遠危險重重,程銘威帶着孫子和侄子進去。風水師年老體弱不敢去,交代招魂事宜,讓威叔自行舉行挖墳撿骨。

程正格陰魂不散過於邪門,我沒敢讓順子陪伴,自行過來參加遷墳儀式。

停車在斑鳩嶺的路口,旁邊停有一輛面包車和三輪車,都是程家人和幾個至親提前過來等侯。通常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無論結婚或是未婚的,死了直接下葬不用撿骨改葬。如今把它遷墳回來,對村裏人來說不吉利,是不允許從村莊穿過,當然也無須進村。

下午三點多鍾,程子昂背着父親的屍骨平安回來,威叔摔傷額臉有淤青。風水師專等在斑鳩嶺,雖說錯過了中午吉時,無奈路途遙遠只能延時遷葬。

屍骨臨時裝在尼龍袋裏,方便程子昂背着走出森林。可能葬在向陽的斜坡,地勢幹燥沒有被雨水浸染的緣故,頭骨腐蝕變黑卻還能保存良好,腰骨和腳骨清楚可見,其它的手指和腳指等已經腐爛了,安放到骨灰缸裏。

看到兒子的屍骨,許阿姨傷心的哭啼。

或許是年輕人的遷墳,除了程家的堂叔堂兄和表親,只有我和道師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

程正格的前妻害怕鬧邪,以工作忙碌爲由沒來參加。生前恩愛無比形影不離,死後卻害怕鬧鬼撞邪,敬而遠之。

聽說挖墳的時候,發現一塊圓心形的青玉佩,正是當年奶奶贈送給長孫程正格的平安符。程子昂深知是父親的遺物,直接用來佩戴在脖子上,希望能保他平安長壽。

死於非命和孫子輩的原因,程銘威沒敢把兒子拿去跟父母親合葬。按照道師的挑選,在左側下方另外建新墳,意思是指住在爺爺奶奶身邊。

道公幫忙做法招魂後,舉行遷葬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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