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喜歡先先。”千菁眯着眸子，捏他的小臉蛋，這孩子真乖啊，養胖之後臉蛋圓圓的軟乎乎的。

千菁問他，爲什麼要當初跟着她呢？

張先回答：“因爲被姐姐救的那天好開心，我希望以後的每一天都像前一天一樣開心。”

少年笑容的明豔燦爛，小小的手小心翼翼牽住千菁的手：“昨天，今天，明天，都有姐姐誒。”

千菁在記憶中穿梭，看着她和張先溫馨的日常，伸手想要觸碰卻穿過虛影。

記憶中的自己拉着張先在前面走，千菁跟在他們身後，看着他們一起搶同一碗泡面，看着他們嬉笑打鬧，看着她們依偎在一起。

“姐姐，星星很美，但你比星星還美~”小小的人兒搖頭晃腦，捧着臉故意吹捧着，然後嘟嘟嘴巴，被千菁捏住。

“臭小子，別以爲誇我就不用背書了！”

“什麼嘛，我才不是爲了逃避背書！”張先氣鼓鼓的轉過頭去，不開心輕哼一聲。

“生氣啦？”千菁笑着將他的頭轉過來，看着兒張先鼓着腮幫子，戳了戳他的小臉蛋。

張先只有十歲，還無法隱藏自己情緒，被千菁一句話就惹哭了，眼睛紅紅的撲進千菁懷裏：“你污蔑先先！姐姐壞！”

千菁攤手，故意逗他：“姐姐哪裏壞？”

張先愣住，眼睛溼漉漉如同一只小獸，半天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哇的一聲哭出來：“壞姐姐！壞姐姐！”

他的腦海裏從來沒有關於千菁負面記憶，在他眼裏，千菁是完美的，硬是從裏面找不到千菁一絲壞的地方。

他姐姐是天下最好的人了，是除了他爸媽最好的人。

張先抱着千菁不撒手，貪戀千菁身上的溫度。

千菁跟着他，看着他一蹦一跳，眼神煥發着靈動的光，眼睛閃亮的太厲害，就像眼中裝着銀河，熠熠生輝。

活潑，快樂。

是一只快樂的小貓。

千菁站在他旁邊，伸手和他的虛影重疊，就像在拉着他一樣。

看着他跑的太快，千菁開口：“慢一點，蹦蹦跳跳會摔跤的。”

可惜張先聽不見，撲通一下摔進泥裏，一張小臉沾上了泥巴，摔得極慘，頭還磕到石頭，額頭滲出血跡。

但他沒哭，以前被人扔石頭的時候，比現在疼多了。

最疼的一次，是被人差點打斷腿的時候，那時候真疼啊，張先心想，給自己揉着摔到的地方。

皮肉一塊塊在那個人的棍棒下綻放，身體疼的就像碎成一塊一塊的，他越是求饒，那人下手就越重，好像心裏發狠，要打死他這個禍害，最後還是有人看不下去，他才撿回一條命。

這個世界的人討厭自己。

張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即便他什麼都沒做，即便他站在那裏，惡意也會如海浪般洶湧澎拜般向他湧來，將他吞噬。

後來，他還是離開了村子。

因爲曾經和家人美好的記憶正在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一張張厭惡他的臉。

他不想自己那些所有美好的記憶全都被覆蓋。

他始終記得他們一遍遍求着他：“你怎麼不去死？爲什麼不和你父母一起死？”

他們說自己不應該活着。

張先摸了摸心口，覺得有點不舒服。

他太小，又沒有人教導，不懂洶湧的惡意從哪裏來。

張先搖晃着站起來，眼睛紅紅的卻沒有哭，用手揉着自己的小臉，拍拍拍的。

他自言自語：“不痛不痛，不能哭不能哭。”

小小的身影倔強又堅韌。

千菁蹲在他旁邊，撐着臉看着他倔強的爬起來，身上全是泥巴，髒兮兮的。

她伸出手想給張先抹抹小臉蛋，髒兮兮的怪醜的，手指再一次穿過去，她才清晰的意識到這只是一段記憶。

“摔倒了啊。”記憶中的自己將張先拽起來，給他擦幹淨小臉蛋，明明沒什麼表情，動作卻十分溫柔。

張先點了點了頭，並沒有哭，笑的燦爛：“我下次不會摔得！”

千菁和記憶中的自己同時出聲：“摔倒也沒關系，我會把你拉起來的。”

記憶是快樂的，千菁跟着自己記憶中身旁，和他們一起，明明那是自己的記憶，她卻像一個過客看着。

張先被他養成一個小胖墩，身體圓圓的很像一個福娃娃，當成了她的小尾巴。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我好愛姐姐哦~”

“小笨蛋，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張先總是固執的回答：“當然了，我又不是笨蛋。”

只要所有的明天都像昨天，姐姐一直存在我的今天，那我永遠期待明天。

千菁一步步走着，有三年的時間裏全都是張先，他燦爛的笑容融進風裏，在千菁荒蕪中的心中沙漠種上無數鮮花，是烈焰的玫瑰、是溫柔的薔薇。

春風拂曉而過，花朵迎風綻放。

“姐姐~”

炙熱的情感同樣帶動千菁自己的心跳，在心腔中慢慢鼓動。

說起來，她也是第一次遇見張先這樣的人，從來不需要從她身上獲得什麼，從來不需要她回饋什麼，只要她站在那裏，他就會他掏出自己一顆毫無雜質的心，將其遞給自己。

無論是朝歌、南錦、何最、白澤、亦或者是其他人，都是需要從她身上獲取價值，她則要回饋情感。

只有張先是純粹的，他的感情如同他的心，幹淨的一塵不染。

“好熱。”千菁不舒服的離遠了一些，就好像那些虛影也能烤到自己。

可笑，虛影怎麼熱。

只是心熱了。

千菁否認：她莫得感情，只有演技。

她繼續穿梭，來到了記憶的盡頭，記憶中的自己站在空曠的城市中，環視四周綠綠葉蔥翠的注視着遠方。

千菁心裏不妙，在周圍尋找張先的身影，想看看他又去哪裏淘氣了，可找來找去，什麼都沒有。

說不出什麼感受，千菁有些失落。

離開了嗎？

當花離開種花的人，花便會枯萎，千菁又慢慢恢復成沒感情的樣子，冷冰冰的通就像機器。

“吵架了嗎？”千菁對着自己喋喋不休，看着記憶中的自己繼續生活着，什麼都沒改變，只是少了一條小尾巴。

“不開心嗎？”

記憶當然無法回答她，千菁沉默，看着自己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

“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