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少年緊緊抱在懷裏,柳禾抬手推了推他。
“先撤兵。”
沒有被喜悅衝昏頭腦,虞沉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她。
似是不願在此時與他正面交鋒,見虞沉撤兵,不夜堂的人也沒有繼續糾纏。
一觸即發的危機暫時解除。
柳禾稍稍松了口氣。
“阿禾……”
直到將她抱上馬,真真切切地圈在自己懷裏時,實打實的觸感才讓虞沉確認——
他心心念念的人平安回來了。
“睜開眼看到你不在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少年將下巴擱在柳禾肩頭,從身後緊緊環着她。
“元宵他們說你被不夜堂的人帶走了,我恨不得把數百裏之內都翻個底朝天,只要能尋你回來……”
言語雖鋒利,在她耳畔呢喃時卻顯得溫軟無害。
不知爲何。
虞沉毛茸茸的腦袋在頸間來回摩挲癢得很,柳禾卻並沒有心生抵觸。
忽然想起什麼,她側過頭看着他。
“你的手……”
虞沉尚未清醒她便被符苓帶走,自然不知他現在恢復到什麼程度了。
知她放心不下,少年主動撩起袖子把手伸給她看。
“你瞧。”
柳禾垂眸定睛看去。
只見他臂間只餘一片普通燙痕,不再如最初火毒侵體時那般猙獰可怖。
看來密室裏卷軸上寫下的法子當真有效。
“腰上的紅斑呢,可都消了?”
少年頓了頓,卻沒吭聲。
“怎麼?”柳禾的心瞬間懸了起來,回過頭看着他,“是還沒有好轉嗎?”
就在回首的那一瞬,溫熱的吻已然印上了她的側臉。
少年動作輕緩,好似幻覺。
柳禾身子僵了僵。
“此處人多不便,待到扎帳歇息時……”
他輕笑着,話說得旖旎曖昧。
“你可將我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看個分明……”
她就想問問他傷勢如何了,看什麼上下裏外。
“誰要看個分明,”柳禾往前躲了躲,撤開了兩人的距離,“你少貧嘴。”
不甘心她躲開,少年厚着臉皮貼了上來。
“這麼好的機會都不要?試問京都城裏,有哪個姑娘不想看一眼虞小將軍的身子?你還真是坐懷不亂……”
柳禾頭也沒回,隨口堵了一句。
“那此次進京,你光着好了。”
“我光……”
被她堵得一哽,虞沉不由地擰起眉頭。
“你……真的願意讓別的姑娘看我?”
柳禾點了點頭,依舊不爲所動。
“爲何不願?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好無情的女人。
少年瞬間垮了肩膀,靈秀俊俏的面上覆了一層失落。
“此次回宮我便要啓程回邊關駐守,下次再見……”他頓了頓,忽然認真起來,“就不知是何年了。”
語氣淡然,卻讓她聽出來了幾分沉重。
柳禾猶豫片刻,輕聲喚他。
“……虞沉。”
少女嬌俏溫婉的輕喚落入耳中,瞬間讓他整顆心軟了個徹徹底底。
“嗯,我在。”
不願讓本就不多的相處染上分別的傷感,柳禾語氣輕巧。
“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賽馬吧,到那時候……我一定會跑得比你快。”
少女笑得明媚,眼角眉梢溫婉如春。
虞沉靜靜看着她,只覺得自己心口處瞬間漾開了漣漪,一圈又一圈。
“……好。”
他日夜期盼着那一天。
……
夜色漸深。
回京隊伍安營扎寨歇息。
聽聞那個叫元宵的親衛在周圍發現了溫泉水,虞沉立馬派人將周圍圈了起來,專門留給她梳洗。
“所有人把頭轉過去!誰若敢偷看半眼,本將軍挖了他的眼珠子!”
少年叉着腰氣勢洶洶的模樣,活像條替主人看家護院的小狗。
柳禾一時忍不住輕笑。
叮囑好了手下的士兵,虞沉支支吾吾。
“阿禾……”
雖幾次躍躍欲試,他終究還是沒敢造次回頭。
見他如此,柳禾在水裏輕聲制止。
“誰若敢偷看半眼,小將軍還要挖了人家的眼珠子,軍令如山,自己也要守信才是。”
扔下這句話,她回頭看了過去。
不遠處。
少年老老實實背對着她坐在石頭上,一門心思守着不許任何人過來。
身後溫泉的水聲撩人,不難想象是何等美色旖旎。
虞沉不敢冒犯,只好強行壓制着不該有的衝動,直到最後都沒有轉一下頭。
窸窣聲自後方傳來,像是穿衣裳的響動。
“阿禾……”虞沉試探着詢問,“你……好了嗎?”
柳禾輕聲應了。
“嗯,回頭吧。”
少年迫不及待地回頭看過來,耳根處微微泛着紅暈。
眼前人已換回了太監衣裳,清麗的面容皎皎似月,柳腰款款,清香陣陣。
虞沉一時看呆了。
喚了他幾聲都未能得到回應,柳禾有些納悶,隨手拾起塊小石子 擲了過去。
“想什麼呢?”
少年猛地回神,一時窘迫不已。
“頭發溼着會着涼,我……”
他邊說邊從石頭上爬了起來,神情似有狼狽。
“我去找幹布來給你拭發!”
語罷,少年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柳禾納悶地看着他的背影,隨手將換下來的女裝扔進了一旁的草堆裏,還不忘謹慎地藏了藏。
這會兒的功夫,虞沉已找了幹布回來。
“多謝。”
柳禾抬手接過,擦拭着尚未幹的長發。
見她頭也不回地朝前走,虞沉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你身……真好聞,用了什麼香?”
“香?”柳禾一愣,下意識道,“我不燻香。”
說到底自己還是個宮裏的太監,燻香這種女兒家才用的東西,她倒也用不上。
少年自顧自說着。
“聽聞西域香料種類齊全,還有不少世間罕有的新鮮花油,等我回去給阿川寫封信,讓他替我捎些來,回頭都送你。”
阿川……
“四殿下?”
“是啊,”虞沉下意識點頭,轉瞬便不樂意了,“合着人家說這麼多,你就只聽見了個四殿下……”
柳禾一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
不遠處的帳篷後。
“你到底能不能聽見他們說什麼?”元宵抱着手臂瞥了阿青一眼,滿臉嫌棄,“還東宮暗衛呢,這麼點本事都沒……”
阿青面不改色,淡然開口。
“你家將軍,醋了。”
“啊?”
元宵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醋了?喫誰的醋?”
難不成是太子?
阿青抿了抿脣,沉聲道:“我家主子未曾謀面的四皇子。”
“啊?”
元宵又是一愣。
“回頭告訴你家將軍,還是與我家主子保持距離的好,別走到哪跟到哪,丟人的很。”
面無表情地扔下這句話,阿青回身就走。
元宵愣怔半晌才回過神來,氣得衝着他的背影直揮拳。
“你說什麼!”
居然敢說他家將軍丟人?
豈有此……
“阿禾阿禾,你等等我啊,黑燈瞎火的我害怕!你護我啊……”
自家將軍的聲音傳入耳中。
“……”
好吧。
是挺丟人現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