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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婦人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柳禾也回望而去。
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根據原身的記憶,她認出了眼前的婦人。
……柳氏。
這具身子的母親。
也是當初將她賣給人牙子時態度最堅決之人。
“你……你是……”
迎着柳氏顫顫巍巍的指尖,柳禾強壓下心口翻湧的厭惡,衝她客氣地笑了笑。
“多年不見,娘……不認得我了?”
柳氏聞言卻猛地瞪大了雙眼,驚恐萬分地後退幾步,儼然像是見了鬼。
“怎麼會……怎麼會……”
肥碩的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她。
這死丫頭不是已經進宮當太監了嗎!怎麼會回來!
難不成……
是被宮裏的人撞破了女兒身,記恨着他們當年對她的苛待,專門帶人回來魚死網破誅九族的吧!
見婦人心虛至極,柳禾暗暗冷笑。
“怎麼,娘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
見她如此直接,柳氏顯然更驚慌了,忙忙地矢口否認。
“誰……誰是你娘!你少瞎叫!”
一個女扮男裝的假太監,誰敢認她!
“我們柳家只苗兒這一個孩子!你這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瘋子究竟意欲何爲!”
柳禾冷笑一聲。
果然……
她緩步朝前走去,抬手敲了敲嶄新氣派的門框。
“喲,好新的大門……”
轉頭看向柳氏的瞬間,眼底已沒了半點虛僞的笑意。
“若非我從宮中寄來的銀錢,這一大家子的喫穿用度和新蓋的房舍究竟從何而來,你們心裏難道不清楚?”
靠她在宮裏賣命的錢貪圖享樂,轉頭來卻連孩子都不敢認,生怕沾染一身腥。
“那讓我猜猜,娘爲何不敢認我……”
柳禾故作豁然地一拍腦袋,滿是譏諷地勾起脣角。
“莫非是擔心我身上這層假皮被人扒光了,牽連到你們柳家人頭上不成?”
一語中的。
被她戳中了心思,柳氏顯然更慌了。
不,不行……
不能就此坐以待斃,任這死丫頭胡來!
婦人的視線在周圍巡視一圈,見除了她之外再沒有第二個生面孔,料定眼下沒有官兵跟來。
不如她先下手爲強,除了這丫頭!
無人察覺處,柳氏眼底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來人啊!給我把這個瘋子抓起來!亂棍打死!”
話音將落,已有兩個家丁衝了上來將她一左一右壓住。
沒想到這戶人家竟能如此不講理,柳禾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做什麼!”
下一刻,竟連嘴都給她堵上了。
“你這瘋子休要胡亂攀扯我家!”柳氏用力揮手間,臂上的肥肉亂顫,“還不快點把她拖下去!快些打死!”
柳禾見狀,心底更是一陣冷惡。
原本還指望到這裏來打探自己身份的,哪能想過會是這般場景。
正在她拖拖拉拉不住掙扎時,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甲胄聲。
聽腳步動靜,應是陣仗不小。
“夫人!是官兵……官兵來了!”
官兵……
柳氏瞬間慌了神,腴潤的臉煞白一片。
完了完了。
一定是誅九族的人來了!
都怪這個淨知道惹禍的死丫頭片子!
“蠢東西!還不快點把她藏起來!扔進草垛裏去!快啊!”
一會兒只要咬死了沒見過此人,也不承認她是自家兒女,想來那羣官兵沒證據,不會亂殺人的。
“站住!”
打頭的官兵一聲怒喝。
“所有人原地站好!不得妄動!”
押着柳禾的兩個家丁身子一僵,瞬間不敢動彈了。
雙手被束縛在身後,嘴巴也被堵死,柳禾氣不打一處來,趁着家丁失神的空檔猛地一甩身掙脫了。
一言不合就動手……
氣死本公公了!
不遠處。
柳氏等人正一門心思應付着上門的官兵,討好至極地賠着笑臉。
“各位官爺,不知突然造訪寒舍所爲何事啊……”
下一刻,禁軍隊伍閃開了一條路。
只見站在正中央之人昂然而立,器宇不凡,一襲深色勁裝透着股濃烈的蕭殺之氣。
便是柳氏再沒見識,也能意識到此人絕非尋常官兵。
男人薄脣輕觸,陰鷙十足的視線在院子裏掃視一圈。
“人呢。”
“回殿下,方才還在這裏,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應是被他們給藏起來了。”
長胥硯咬了咬牙,強忍住了將這婦人腦袋擰下來的衝動,邁開步子朝後走去。
誰料剛走了沒幾步,視線卻恰好跟來人撞了個正着。
柳禾滿肚子火要理論,經過男人身側時腳步不停,直直地就要擦肩而過。
腰肢卻忽然被他一把撈住,不輕不重地圈了回來。
“他們惹你了?”
小太監雖未回答,可氣鼓鼓的小模樣卻讓他瞬間有了數。
下一刻。
男人薄脣輕啓,語氣冰冷無情。
“都殺了。”
“官爺!官爺饒命啊!民婦冤枉啊——!”
在柳氏的鬼哭狼嚎聲中,柳禾不禁一愣,瞬間回身抱住了長胥硯的胳膊。
“哎!等等!”
她此次回來是試探自己身份的,倘若把人給殺了,線索斷在這兒反倒得不償失。
“……怎麼,跟這般賤民還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男人眉心緊擰,似是有些不滿。
方才他躲在遠處,見這毒婦看向小柳時眼神裏的嫌惡根本壓制不住。
他真恨不得剜了她的眼珠子。
敢看輕他的人,便是看不起他長胥硯。
殺這毒婦一萬遍都不多。
“你怎麼來了?”柳禾有意岔開了話題,仰頭看向他,“不是說在外面等我的嗎?”
男人抿了抿脣,毫不遮掩眸子裏的情緒。
“我想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令人心悸。
柳禾一愣怔,忙錯開了視線。
七八歲的男童本就多動,柳苗跪了半天早就閒不住了,不顧柳氏的勸阻胡亂動彈着。
“娘!他們是何人啊!我們爲何要跪……”
將男孩的疑惑盡數聽進耳中,長胥硯直直朝他走去,居高臨下地俯視着。
陰森氣撲面而來,令人膽寒。
“在下長胥硯,”目光凜冽,男人冷冷開口,“上胥皇宮,二皇子。”
只這一句話,一院子人瞬間僵住。
二……二皇子?
見他不管不顧把身份搬了出來,柳禾有點無奈,抬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口。
這家夥,真不怕被人落了口舌。
誰料男人卻順勢將她的小爪子包進了掌心,輕輕握住。
柳氏見狀徹底傻了眼。
這這這……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