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察覺到身側少年投來的異樣視線,柳禾暗道不妙。
還沒等回神應付,卻見他早已將重量盡數撐在了她身上,還不忘順手捏住了小臉。
“他怎麼來了?”
語氣兇巴巴,沒有半點好氣地質問着。
“你一個小姑娘家,大半夜的跟個男人睡一張牀,還要不要名聲了?”
臉被他單手用力捏着,柳禾只好含糊不清地開口辯駁。
“我是個……太監……”
見她如此巧言善辯,竟還拿自己的假身份開脫,少年一時竟被氣笑了。
“太監?”捏住小臉的手更使勁了,“真的假的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回?”
柳禾瞬間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被緊緊捏着的臉蛋得了解脫,她長舒了口氣。
誰料下一刻。
她卻眼睜睜看着長胥墨一瘸一拐朝前走了幾步,整個人呈烏龜狀趴在了她睡覺的小牀上。
“哎……”
柳禾目瞪口呆。
看這架勢,是不打算走了?
少年連眼皮都沒抬,自顧自開了口。
“他不是去去就回嗎,成啊,我就在這兒陪你等他回來。”
“……”
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動彈,柳禾無奈至極,只好在牀畔的矮凳上坐了。
皇帝深夜召見兒子雖不是什麼大事,可她總覺得有點古怪。
思來想去,柳禾心中已有了猜測。
……
約莫半個時辰後。
長胥硯從上宸宮回來了。
一進門看見老五手腳舒展着趴在柳禾牀上,男人漆黑如夜的眼瞳瞬間冒了火。
“你怎麼還在這兒?”
長胥墨不甘示弱,側過頭回瞪着他。
“你怎麼還回來?”
一時間。
房間內空氣凝寂,一片悄然。
柳禾見狀忙從矮凳上起身,上前拉了拉長胥硯的衣角輕聲催促。
“陛下說什麼了?”
下人打探主子密談內容是大罪,可她卻不怕。
長胥硯總會告訴她的。
迎着面前少女晶亮的眸光,男人頓了頓。
若只有小柳一人在此,他絕不會有半點猶豫。
可……
房間裏還多了個礙事的東西。
終究還是架不住柳禾眼巴巴的乞求,他緩緩開了口。
“……父皇要我明日去宮外接一個人。”
言簡意賅。
柳禾愣了愣,心下了然。
果然是爲了這件事。
長胥硯此話一出,更激動的莫過於牀上的長胥墨。
“你應了?”
“……”
長胥硯沒吭聲,略略抬眸瞥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
少年不屑冷哼,憤憤地瞪着他。
“有些人爲了在父皇面前邀功請賞,還真是不擇手段,什麼要求都能應……”
這小子話說得陰陽怪氣,叫人怎麼聽怎麼別扭。
奈何小柳在場,長胥硯也不好發作,只能強忍下來好聲好氣反駁着。
“你懂什麼?”
男人嗓音微沉,神情復雜。
“我今夜但凡搖一下頭,他便要褫奪我統領禁軍之職,你說此事我應是不應?”
身爲皇子,名節爲上。
而出宮替父皇接個不知名姓的美人入宮這等差事,最容易落人話柄。
他雖滿心不願,卻架不住父皇今夜堅決至此,竟沒留給他半點拒絕的機會。
聽長胥硯這樣說,柳禾愕然地睜大了眼。
不應就要奪了他統領禁軍之職……
如此嚴重?
實在難掩心下訝然,柳禾忍不住輕聲詢問。
“宮外那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美人,竟能惹得陛下如此念念不忘?”
“我也奇怪,畢竟……”
長胥硯默默垂眸看了她一眼。
畢竟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已經在他眼前了。
轉念又留意到了什麼,男人忽然擰眉。
“你怎知父皇要我去接的是個美人?”
“小爺說的,”牀上的少年冷哼,又瞪了他一眼,“你有什麼意見?”
“……”
嘴裏藏不住話的東西。
沒打算理睬他,長胥硯順着柳禾先前的話題說了下去。
“不過……倒是聽聞那美人傾國傾城。”
柳禾一愣。
傾國傾城的美人?
可若只有一副美貌,也不至於將長胥承璜這樣的人迷得茶飯不思吧。
“這麼了解……”
被無視的少年輕哼一聲,繼續陰陽怪氣挑事。
“我說呢,怪不得答應得如此痛快,原來知道那是個美人,巴不得親自去一睹芳容啊。”
“你……”
他忽然覺得——
比起杖責,掌嘴之刑倒是更適合這小子。
等有一日把他嘴扇腫了說不出話,看他還怎麼陰陽怪氣。
轉眼卻見小太監不發一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長胥硯心下有點犯嘀咕。
小柳該不會是……
信了這小子的鬼話吧?
“少聽他瞎說。”
男人眉心緊擰,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解釋。
“你若放心不下,明日便隨我一起出宮去接,我保證不會多看那什麼美人一眼……”
話音未落,拉着她的手就被一巴掌拍開了。
“你幹什麼呢!”
長胥墨怒目而視,一時間暴跳如雷。
“說話就好好說話,上來就對人家動手動腳是做什麼?還要不要臉?”
沒想到他這麼大反應,就連柳禾本人都被嚇了一跳。
轉眼見長胥硯額角青筋隱隱,情緒顯然已瀕臨決堤,她忙橫在了兩人之間。
“這是又要在我這兒動手?”
只見小太監一手一個,毫不留情地拽着袖口往外攆。
“要打去別處打,別擾了我睡覺。”
被她拖拖拉拉往外扯去,兩個男人面面相覷,卻也都相當默契地沒敢造次。
將他們拖到門外,柳禾迅速回身進屋。
“小柳……”
一聲重響,門早已被關上了。
長胥硯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身側的少年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抱起了胳膊。
“……臭不要臉。”
“你還說?”長胥硯再也抑制不住火氣,狠狠瞪了回去,“今夜若非你橫插一腳,她又怎會把我趕出來?”
一聽這話,長胥墨也惱了。
“聽你的意思,怎麼,我若不來你還能成什麼好事?”
“你……”
下一刻。
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了。
小太監俏麗的面上滿是不耐,大有他們再說一句就抄起掃帚揍人的架勢。
“你們再在這兒吵,我可要去別處睡了。”
見她作勢要走,長胥硯忙抬手攔住。
“我們……就走。”
警告似的瞥了弟弟一眼,男人的嗓音低沉冰冷。
“滾過來,走了。”
長胥墨摸了摸鼻子,不情不願地瘸了過去。
看着二人別扭至極的背影,柳禾忍不住輕嘆一聲。
真讓人頭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