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迎着小太監嚴肅的目光,長胥墨心虛至極。
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這會兒的功夫自己有何處得罪了她。
“小柳……”
無奈之下,他只好輕聲試探着。
“你爲何……這般看着我啊?”
柳禾收了動作,定定地看着他的臉。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你與太子殿下在陽華閣與我一起用早膳的時候?”
經她這一提醒,長胥墨愣了愣。
……壞了。
這是又要翻舊賬了。
見他不吭聲,柳禾自顧自說着。
“有人居然要我猜他想喫哪一道,猜不中就拖出去杖責……此事你可還記得?”
長胥墨哽了哽。
“我……”
支支吾吾了半晌,少年一閉眼一狠心,手足無措地抱緊了她纖細的腰。
“那我喫鹹菜!你讓喫多少我就喫多少!”
“……”
等待他的卻是恆久的沉默。
心下實在沒底,長胥墨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打量她。
小太監卻憋不住一聲嗤笑。
“傻子……喫飯了。”
二人鬧鬧騰騰喫完了一頓飯,已經過去許久了。
柳禾撤下桌子洗了手回來,正要跟他說話,卻見牀前正中央處站了個太監。
見她回來,那太監輕聲開口傳話。
“殿下,陛下有請……”
視線一轉,落在了她身上。
“小柳公公。”
不是傳長胥墨,而是來傳她?
柳禾愣了愣。
這兩日她可一直老老實實,連門都沒怎麼出過,應當沒什麼得罪皇帝的地方吧。
“父皇怎知小柳在我這裏?”少年狐疑地擰起眉,追問道,“只喚了她一人嗎?”
“回殿下的話,奴才也不知陛下怎知小柳公公在此,確實只喚了小柳公公一人。”
還沒等柳禾反應,卻見少年長臂一伸,不容拒絕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與你一起去。”
眼瞧着他真要下地,柳禾忙一把按住。
“不可,陛下才杖責了你,眼下若見你與我一塊過去,說不定會連帶着拿我一起出氣呢。”
少年眉心緊蹙。
仔細想想好像也對。
父皇這會兒肯定是瞧他不順眼的,還是不去添父皇火氣的好。
可他實在不放心小柳一人前去。
“……這樣吧。”
小太監短暫思索片刻,語氣堅定地衝他吩咐着。
“勞煩殿下去給姜大人傳個信,就說陛下下旨傳我過去,餘下之事他心中自有數。”
長胥墨咬咬牙,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好。”
……
上宸宮。
撲面而來的威懾感令人心驚肉跳。
柳禾低垂眉眼,腳步輕緩地走了進去。
“陛下,小柳子來了。”
隨着內侍的一聲通傳,她忙跪下行了個禮。
“奴才小柳子,參見陛下。”
明黃色軟塌上的男人聞言略略側首,抬起那雙鷹隼般犀利的眸子,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
“抬起頭來。”
柳禾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這長胥承璜也不是頭一次見她了,對這張臉也沒什麼好印象,這會兒又有何好看的。
心下雖這樣想着,她還是順從地把臉抬了起來。
入眼是一張清麗絕倫的小臉,細眉俏眼,紅脣皓齒,說一聲傾國傾城也不爲過。
一襲明黃的男人眸光微變,晦深莫測間,令人根本看不出情緒。
柳禾見狀,懸着的心越發沒了着落。
轉眼瞧見軟塌一側的皇後,她才稍稍松了口氣。
“小柳子……”
皇帝忽然從軟塌上站起身來,起身的動作有些費力,可見此時身子仍有些虛弱。
“陛下……”
皇後伸手欲攙扶,卻被男人全然無視了。
不光皇後動作僵住了,就連看到這一幕的柳禾亦是滿心驚詫。
她沒看錯吧……
長胥承璜居然躲開了皇後的手?
片刻愣怔的功夫,卻見男人已徑直走到了面前,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聽聞……近來你都在老五身邊伺候?”
柳禾眼睫一顫。
不愧是皇帝,病了消息還這麼靈通。
雖拿不準他問這話是幾個意思,柳禾終歸還是沒膽子欺君,順着話輕聲應了。
“……回陛下,是。”
長胥承璜卻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久久沒有吭聲。
不知過了多久——
“皇後啊,你先下去吧,朕……有些事要與這小太監單獨說。”
此話一出,二人都有些意外。
“這……”
皇後眼底憂切隱隱,生怕自己走後小柳會被因故懲處。
似是下定了決心,她輕聲開口。
“陛下,小柳近來是奉了臣妾之命前去照顧墨兒的,若是陛下對此安排不滿,該責備臣妾才是。”
竟是將此事盡數攬在了自己身上。
柳禾悄悄仰頭看了她一眼,心下一陣暖流湧過。
長胥承璜隨意擺了擺手。
“皇後安心,朕自有定奪。”
如此模棱兩可的態度,越發令人難以摸清了。
“陛下……”
見皇後似乎還要說些什麼,長胥承璜固執地打斷了她。
“來人,送皇後回去歇息。”
態度分外強硬。
眼瞧着門外的兩個侍衛上前來欲對皇後動手,柳禾驚詫之餘忙開了口。
“皇後娘娘不必擔心,想來陛下是有要事商議,您先去歇息,小柳待會兒再去請安。”
長胥承璜面不改色,任由兩個侍衛將自家皇後強行請了出去。
一室寂靜。
柳禾忐忑至極,心髒不自覺地越跳越快。
雖然早就聽說陛下回宮之後性情有變,卻不曾想竟連對皇後都如此反常。
忽地。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倨傲無雙地挑起了她的下巴。
那一瞬間,柳禾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停滯了。
“小柳子……”
長胥承璜眼睫輕動,上下打量着那張清麗嫵媚的小臉,眉目間流轉着隱晦的情緒。
那是一種含蓄的貪婪。
柳禾的心跳剎那間漏了一拍,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眼神……
就像是在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明知不可得,卻又遏制不住噴湧而出的欲望和野心。
見她驚慌,長胥承璜張口欲言。
“你……”
剛出口一個字,餘下的話便被盡數阻斷了。
“姜總管到——!”
長胥承璜聞言不自覺地眯了眯眼,似是對此時的突然造訪不甚滿意。
姜扶舟來了……
聽到通稟聲的瞬間,柳禾頓時長松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