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氣氛尷尬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傳。
“姜總管到——!”
姜扶舟來了……
長胥承璜聞言驟然擰眉,有些不情願地收回了挑起她下巴的手,緩步踱回了軟榻上斜倚着。
門外的腳步聲一點點清晰。
男人身着一襲華服,熟悉的紫色蟒帶勾勒出精瘦挺拔的腰身,每一步都邁得沉穩有力。
柳禾跪在地上雖未回頭,卻已稍稍放下了心。
視線在小太監的背影上逡巡一圈,姜扶舟躬身衝龍榻上的男人行了個禮。
“臣,參見陛下。”
長胥承璜隨意擺手,語氣帶了些散漫。
“扶舟啊……自朕回宮,倒是有些日子未見你了。”
“是,”他淡然頷首,不動聲色,“陛下稱身子不適,一直對臣避而不見。”
柳禾不自覺地蹙起眉心。
長胥承璜回宮後連姜扶舟都沒見過?
回想起從前這二人幾乎形影不離的樣子,如今再看,實在是有些反常。
就在她出神細思的空檔,卻見一只白淨似玉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來。”
是姜扶舟?
柳禾下意識抬頭看了皇帝一眼,拿不準自己該不該順着他的手起身。
卻見一身明黃衣衫的男人只眯了眯眼,沒有表態。
柳禾視線微晃,終究還是沒敢伸手。
“小孩子不懂事,若有什麼地方得罪了陛下,臣代她給陛下賠罪了。”
輕笑着說完這番話。
姜扶舟緩緩俯身,雙手將她扶了起來,眼底是一片晦深莫測的鬱色。
他見不得她跪任何人。
“扶舟與這小太監……”視線在二人身上來回逡巡,長胥承璜意味深長地開了口,“還真是親密至極。”
沒有半點回避,姜扶舟竟直截了當地認下了。
“是,親密至極。”
柳禾心口一緊,卻見他仍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只好強壓下了不安。
見他格外護短地將小太監擋在了身後,長胥承璜也不再多言,索性岔開了話題。
“扶舟今日來的如此匆忙,可是有要事要對朕說?”
柳禾聞言,不由地替他捏了把汗。
若姜扶舟只是聽了長胥墨的話前來給她解圍,眼下又該如何應付他。
男人不動聲色,眉眼間盡是運籌在握的淡然。
“臣確有急事稟告陛下。”
只見他略一躬身,滿臉正色。
“宮外急報,二皇子帶領迎接女貴人的隊伍遭到伏擊,現如今已被衝散,除一名侍衛外其餘人皆不知所蹤。”
伏擊,不知所蹤……
每一個字眼都讓人心底發涼。
柳禾剛剛平復下來的心跳又一次亂了節奏。
今日清晨送長胥硯出宮的場景歷歷在目。
她可以清楚地回憶起他掌心的溫度,還有他看向自己時眼角眉梢清淺縱容的笑意。
長胥硯……
不能有事。
將她滿臉的憂切盡收眼底,姜扶舟抿了抿脣。
“陛下,此事緊急,可需派援軍搜尋二殿下的下落?”
略略停頓了片刻,他繼續說。
“臣可帶人前去接應,一定能將殿下平安帶回來。”
誰料長胥承璜卻忽然冷哼一聲,重重一拍桌。
“廢物東西!出宮去接個人都如此費勁,朕要這個兒子還有何用!”
柳禾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他既不擔心兒子的安危,也沒有探究是何人敢對皇室子弟發起伏擊。
居然……
只是在責備長胥硯沒有把美人帶回來?
見皇帝實在情緒不高,姜扶舟索性尋了個借口,順利帶着她出了上宸宮。
男人的大掌寬厚有力,被包裹住的手腕觸感清晰。
“多謝姜大人……”
話音未落,卻見溫涼的視線緩緩落上了自己的臉。
“忘了嗎?”他抬手輕勾她的鼻尖,語氣似有不悅,“不許在我面前說謝,我不喜歡。”
柳禾仰頭看着他笑。
……
不遠處。
將兩人方才親暱無雙的動作盡數捕捉入眼,一襲紅衣的男人雙拳緊握,牙根幾乎都要咬碎了。
“三殿下,該去面聖了。”
身側的太監小心翼翼地提醒着,生怕這股子不知名的妒火燒到自己頭上。
誰料卻見三殿下方向一轉,直直地朝着另一側走去。
“哎!殿……”
柳禾正打算說起長胥硯失蹤之事,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了個熟悉的男聲。
“姜總管也在此?”
妖冶冰冷的嗓音刺穿耳膜,瞬間讓柳禾打了個寒顫。
長胥疑怎麼在這兒……
她幾乎是下意識往姜扶舟身後縮了縮。
小太監抵觸至極的模樣落入眼底,長胥疑不禁更用力地捏緊了雙拳。
姜扶舟衝他微微頷首,疏離又淡漠。
他自然忘不了長胥疑這小子對小柳做了何事。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殿下也莫讓陛下久等了。”
扔下這句話,姜扶舟拉着她回身就走。
直到小太監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長胥疑卻仍靜立在原地,面帶癡迷。
她厭他入骨,甚至連看都不願看上一眼。
不過這樣也無妨。
他能湊近些仔細看看她,就已經足夠。
……
一路上。
拉着她的男人只顧悶頭向前走,卻不發一言。
柳禾疑惑地歪了歪頭,仔細思索後可以確認自己沒什麼惹他生氣的地方。
“姜大人……”
輕輕拉了拉他的蟒帶,她仰頭看着他的側臉。
“你不開心?”
怎麼方才跟長胥疑打了個照面之後,他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男人腳步一頓,脣線緊抿。
猶豫了半晌,他終究還是輕嘆一聲。
“你可知三殿下方才因何面聖?”
他答應過,不會再隱瞞她什麼。
“嗯……大概能猜到。”
柳禾若有所思,自顧自說着自己的想法。
“二殿下出宮去接人卻不知所蹤,如今這個差事空餘,恰好可以落在三殿下頭上,若是辦成了,也好討來陛下歡心,日後再受重用。”
意外之餘,男人眸底閃過一絲驚喜。
小柳對朝政之事的敏感程度,非常人所能及。
如此甚好……
便是等他有一日不能再在她身邊相護,她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自己。
見男人久久不吭聲,柳禾狐疑地皺了皺眉。
“這事……不會又是你的安排吧?”
姜扶舟一愣怔,啞然失笑。
“怎麼,難不成你以爲……這世上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只會出自我一人之手?”
聽這話,此事不是他所爲。
柳禾順勢改口,拉着他的手指撒嬌。
“什麼陰謀詭計?姜大人是足智多謀……”
少女笑顏明媚,燦若朝陽。
姜扶舟靜靜看着她,思緒忽然飄得很遠。
他生來——
就是爲着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