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左丘黎果然換上一身戎裝,身披鎧甲手提長劍,來到宮門口的大軍出發處。
除了皇宮被攻破亡國的那日,這是賀蘭蘭第二次看到左丘黎穿鎧甲戎裝。
第一次見到他這身打扮,便如同從地獄走來的惡魔,鎧甲上透着寒光和血光。
也許是有同樣的顧慮,左丘黎並未打算讓賀蘭蘭看到他穿這身衣服,也沒有讓她前來相送。而是早上趁着她未醒的時候跑回龍興宮,在龍興宮中換了戎裝出發。
但賀蘭蘭此刻還是站到了宮牆上,看到左丘黎手持長劍站在軍前的模樣。
他從軍營中起家,對於將士們有天然的感召力,短短幾句話,賀蘭蘭在城牆上便看到三軍熱血沸騰的模樣。
左丘黎飛身上馬,穩穩勒住繮繩,戰馬的兩個前蹄飛起,在清晨的陽光中留下左丘黎在馬上俊朗的身姿。
賀蘭蘭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如果這次大漠部族的主動進攻真的是因爲阿盟的緣故,恐怕左丘黎這次去便是危機四伏,有去無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大軍開始出發,左丘黎坐在馬背上,忽然便感覺到什麼一般,下意識回頭,對上宮牆上賀蘭蘭的目光。
雖然隔着很遠的距離,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清晰交匯。
左丘黎對賀蘭蘭露出一個淺笑,臉上露出張揚與自信,他就像是天生屬於馬背上的將軍,對一切戰爭都不畏懼。
賀蘭蘭扯了扯嘴角,但沒能笑出來,只是微微抬起手,對左丘黎輕輕擺了兩下。
昨晚左丘黎已經告訴她,他出徵後,除了政務會由朝臣們轉呈至前線,其餘皇宮內的大小事務都由賀蘭蘭這個皇後一手管理。
這是左丘黎將後方的全部身家都交到了她手上,這正是賀蘭蘭想要的,可真的左丘黎給了她,她卻似乎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開心。
直到馬兒馱着他越走越遠,宮牆上的賀蘭蘭已經在他的視野內成爲一個無法辨認的黑點,左丘黎在馬背上轉過身,面朝大軍行進的前方,眼中卻透出淡淡的悲涼。
隨着身邊士兵們的口號聲一路越喊越響,左丘黎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鬥志的光芒。
那本來屬於軍營中的血性和鬥志又被重新喚醒,戰場上的刀光劍影之間,沒有人能勝得了他左丘黎。
他數年前在軍中揚名的那一戰,便是和大漠人打的,大漠的那些彎刀草盔,從來不是他心底裏真正擔憂的。
大軍在戰場前線駐扎,左丘黎到達後的第三日,大漠部族派使節送來了戰書,想要同左丘黎兩日後各自親率大軍,到大漠邊上的草場決戰。
收到這封戰書,衆人一時都有些拿不準大漠人的企圖。
章將軍出入戰場多年,出於穩妥考慮勸阻左丘黎,“陛下如今不止是三軍主帥,更是一國帝王,決不能以身犯險,何況這焉知不是大漠人布下的圈套?”
左丘黎思索片刻,轉頭問何壽:“京中如何?”
“皇後娘娘統管着皇宮,朝中的日常公文往來都沒有異常,朝中宮中都運轉如常。”
左丘黎盯着手中的戰書,陷入一陣沉思。
“朕同意和大漠人決戰,但地點要由朕來決定。”
皇宮裏,賀蘭蘭帶着歡萍和劉忠兒再次爬上高高的宮牆,向宮外遠處的方向眺望。
“公主,在看什麼?”
如今歡萍已經不避諱劉忠兒,在他面前依舊用舊時稱呼叫賀蘭蘭。
“我也不知道……”賀蘭蘭眯了眯眼睛,想要將遠處看的更清楚些,“但我總覺得,應該會有人來……”
歡萍和劉忠兒彼此對視一眼,劉忠兒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問。
他大約能猜到,娘娘口中的人,應當便是賀蘭盟。
兩日後,左丘黎帶着大軍來到兩軍前線的交界處,三軍對壘。
大漠軍隊身後是剛攻下的大周五座城池,左丘黎身後,則是京城最後一道防線的燕城。
選擇此處,是因爲這裏的地形局勢對雙方都較爲公平,而且避免了大漠人可能提前設伏或從背後繞襲,免得他們用些陰黑的手段。
此戰若勝,左丘黎便可以一鼓作氣將大漠人佔據的五座城池重新奪回,可若敗,京城將失去最後一道防線,大漠人可以長驅直入,毫無阻礙。
左丘黎來到陣前,卻發現大漠的軍隊遠低於他所預期的數量,稀稀朗朗的隊伍,這些人絕不可能在中原連下五城。
大漠主帥騎在戰馬上,肩上扛着大漠特色的彎刀,口中嚼着一根枯草,頗有些挑釁意味地看着左丘黎。
“這就是你們大漠部族決戰的氣勢?”左丘黎在陣前高聲問。
大漠主帥“呸”的一口吐出口中的草莖,十分不屑,“老子從大漠帶來的就這麼多人,但是今天對付你們,足夠了。”
左丘黎臉色陰沉,將手中的長劍緩緩從劍鞘中拔出,寒光直指對方主帥。
章將軍在一旁繼續勸道:“陛下還是回到帥帳觀戰指揮,讓臣帶着先鋒大軍和他們這幫蠻人打就行。”
左丘黎斜睨了他一眼,如同舊時在軍中一般冷冷道:“本帥下過的命令,幾時有過更改。”
章將軍自知是勸不動左丘黎的,也只能噤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左丘黎一聲令下,“殺!”
他和章將軍率領的先鋒大軍率先衝進大漠軍隊中。
前軍衝入對方陣中一陣廝殺,中軍接近着便要跟上,卻被突然從東西兩側穿插來的隊伍打斷,攔在原地。
章將軍跟在左丘黎身邊,小心掩護他,生怕有不知何處來的暗刀暗箭傷了皇帝。
從前他也是這般隨左丘黎一起上陣廝殺,那是他們各自殺敵、彼此照應,但現在左丘黎是一國帝王,他也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只顧着殺敵,顧得皇帝的周全才是更重要的。
大漠人是在馬背上長大,擅長單兵作戰,人少反而成爲他們發揮個人戰力的優勢。
左丘黎已經殺紅了眼,長劍揮舞,每一下都沾着鮮血。
眼看身邊的大周士兵越打越少,章將軍才意識到中軍部隊爲何現在還沒有跟上來。
他抬眼向出發處眺望,卻發現原本的中後兩軍在原地陷入一片混戰,和他們作戰的人並非大漠人,而是同樣穿着大周鎧甲的士兵。
剎那間,章將軍意識到大事不妙。
“陛下,我們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