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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釋懷

何衾寒往人羣裏走,結果又被人推了回來,他摔倒數次,終於站在中間不再去動,上千人開始同時叫他的名字“何衾寒!何衾寒!”

諷刺的是,這裏很多魔修彼此之間都未能認全,但每個人都似乎認識何衾寒。

而他們呼喊的聲音之大,令太上宮一衆窺視的人面色大變。

何正行收到消息,又匆匆趕了過來,他面色鐵青的看着那方的人,那中間衣衫不整一副浪蕩樣子的不是何衾寒又是誰,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麼長時間了他竟然還沒有死!他爲什麼不死了幹淨?’

當初何衾寒剛奪完舍就被擄走,原本應該在奪舍大陣之中的弟子卻在林中,何正行哪還想不透其中關竅,二十多年無聲無息,卻料不到他還活着,還活在洞陰絕地,而且看樣子還已經入了魔。

他恨得咬牙切齒。

當何衾寒被逼無奈真的開始笨拙的舞蹈,引來魔修一衆哄笑時,何正行陰着臉對身邊的人道“想辦法弄死他。”

聶九歌與劉若雲相視一眼沒有說話。

何月眠則不經大腦的問道“他真的是何衾寒?”

何正行怒斥道“你們給我記住,何衾寒早已死了,這個人不過是魔道用來污我太上宮聲名的……”

他話未說完,卻又聽見那羣魔修又開始齊聲喚道“何月清!何月清!”

卻是邵無量和鬱默一起出了關,出來趕上了餘興節目,邵無量就將坐在人後的何月清也丟了進去,讓他們家人團聚。

這些心眼裏壞到冒水的魔修們哪裏看不到太上宮宮頂之上聚集的人,何家人前後都被推了出去,也不過是刻意爲之罷了。

若不是猜不透雁景行留着太上宮的意圖,這裏怎會還有太上宮的存在。

不趁機羞辱一番,有違魔道肆意妄爲的宗旨。

何家四個小子一臉震驚“何月清?”

邵無量只嫌羞辱的不夠,使用功力喊道“來與我劃拳,勝者可讓這倆人今夜一同伺候。”他話音一落,瞬間便有幾十個魔修向他蜂擁而去。

何月眠疑惑道“伺候?怎麼伺候?”

何正行徹底啞了聲,他本就羯磨指復發,控不住情緒,此時一巴掌就呼在了何月眠臉上“閉嘴!”

何月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剩下的何月明、何月影與何爲安嚇了一哆嗦,但心裏又覺得痛快。

何正行抖着手指點着那個方向“想辦法,弄死他們。”

然後他猛的側頭去看劉若雲和秦九歌“誰弄死他們,我賜他解藥。”

……

辛亦閒沒見過這樣的人,肢體語言卻寫滿了抗拒,但臉上卻一絲喜怒不透,好像毫不在意。

何衾寒僵硬走光的動作與他淡定隨意的臉完全不匹配,周圍的嘲笑和吶喊聲也不能讓他那張臉有任何波動。

但辛亦閒見過他在雁景行腳邊張惶失措,羞恥到無地自容的模樣。

也見過他軟成一團在別人懷中笑得曖昧靡豔的樣子。

最可悲的是,他被鞭打,卻還對向他抽鞭子的那個人心存幻想,但想想也不對,應該說是對淡然旁觀他被人抽打的人心存幻想。

辛亦閒輕聲說“走吧。”

洞微正捂着無相生的眼睛不叫他看。

鬱默跟了上來,他觀察辛亦閒好一會了“你同情他了?”

辛亦閒遲疑的搖了搖頭“不。”

他若不能因他的同情去做些什麼改變這種現狀,那這種同情就不是同情,是辛辣的諷刺,是把自己站在高處的俯視,強加在別人頭頂之上,其實什麼也不是。

更何況,他不同情。

於何衾寒而言,最初的被逼無奈是真的,後面的自甘墮落也是真的。

他在洞陰絕地這許多年,既沒人縛着他,也無人脅迫於他,更沒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面,他既然選擇堅持,安知他不是樂在其中。

鬱默沉默了一會才道“可我覺得你看起來有點難過。”

辛亦閒彎了彎脣,他難過什麼呢,難過有人放不下愛,還是難過有人放不下恨。

他想,魚不至看到如今的何衾寒,會不會心生一絲痛快?他覺得不會,因爲就這樣一個人,三番四次使魚不至瀕臨死亡,可終歸,不是因爲雁景行,何衾寒又何德何能可以將那般堅韌的魚不至逼入絕境。

辛亦閒一度對何衾寒的處境感到震驚,雖然他不聞不問不幹涉,卻對雁景行的絕情總有些無法釋懷。

直到有一日他被鬱默帶到了第三層。

那時隨着洞陰絕地魔修數量的劇增,鬱默原是計劃將第三層開鑿擴大,他們避開人羣站在高處,俯望下方,鬱默興致勃勃的與他小聲講自己的想法。

那時何衾寒便從一個角落裏出來了,後面還跟着兩個尚在整理腰帶的人,而他那一身松垮的長袍,不需要整理。

他前行不過數步,就被路邊一個盤膝坐在巖石上的魔修扯進了懷裏,後面跟着的兩人笑着拍拍那魔修的肩便各自散去,友好和諧其樂融融。

而何衾寒躺在那人懷中笑着撫上了那人的臉,繼而撫過那人的胸膛,一直向下而去。

直到他撩起衣擺坐了上去,全程那個魔修連多餘的動作都不用。

衣擺擋住了緋豔之色,卻擋不住江河巨浪綿延起伏拍打江岸的靡靡之音。

可於這周圍的人,於這嘈雜之中,仿佛司空見慣,既沒有好奇興奮,也沒有揶揄嘲笑,各自仍是做着自己眼前的事。

這時有人捂住了辛亦閒的眼,在他耳邊輕聲說“不要髒了你的眼。”

是雁景行。

太刻意了,就好像他早就看穿了辛亦閒。

辛亦閒的眼早就被髒透透的了,雁景行此刻才想起來?

但辛亦閒突然就釋懷了。

他不是魚不至,他沒嘗過魚不至的苦,就不能替魚不至說一句給何衾寒一個痛快。

他也不是何衾寒,又怎知相比於以死贖罪,他是不是更安於這般軟刀子磋磨。

他如今回答鬱默說“我只是覺得不值。”

什麼不值,他沒說。

但鬱默和洞微卻一聽即懂。

就是這樣的一個何衾寒,在魚不至和雁景行之間刨出了一條再也越不過去的天塹鴻溝。

……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