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經歷過西域祕藥的折磨,可是賀蘭蘭見左丘黎依舊不做任何反抗,甚至從頭到尾一點聲都沒出,只是極其安靜地,甚至有些配合地服下了藥丸。
“你是知道求我我沒有,還是自認爲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左丘皇帝,不屑於求我。”賀蘭蘭收起藥瓶,冷漠開口。
左丘黎抬頭,看着賀蘭蘭的眼中有隱隱的微光,“這藥,我該喫。”
賀蘭蘭一愣,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這種話怎麼可能是從左丘黎嘴裏說出來的。
左丘黎再次重復,“從前許多事,蘭蘭,是我對不起你,無論你現在對我做什麼,都是我應得的,無論是苦是痛,我都心甘情願承受。”
賀蘭蘭冷笑一聲,轉身拂袖離開,帶起來的風揮滅了燭臺上的蠟燭,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現在說這種話還有什麼用,是想讓她心軟還是心動嗎。
深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個同樣黑黢黢的人影從窗戶中悄無聲息地跳進來,輕手輕腳來到左丘黎跟前。
看似已經入睡的左丘黎立刻警覺的睜開眼,聲音極低但充滿警告意味:“誰!”
“是屬下。”來人拉下面罩,是左丘黎曾在軍中的親信,曾凡。
曾凡在軍中時是軍中的武功第一人,一直跟在左丘黎身邊形影不離的做暗衛保護。
左丘黎登基後不需要,便暫時將他送回了老家,沒想到現在他又回來了。
“屬下來晚了,屬下這就帶您走。”
曾凡手腳麻利,說話時已經伸手想要去解綁在左丘黎手上的繩子手鏈。
“住手。”
曾凡以爲自己聽錯了,主子說的一定是“快點”。
左丘黎又重復了一遍:“住手!”
曾凡停下來,十分不解,“主子?”
“你回去吧,我知道你的身手,進出皇宮禁內如履平地,不過以後不必來救我了。”左丘黎十分平靜地向曾凡下達命令。
“爲什麼?”
“不必問爲什麼,照我的命令做就是了。”
曾凡有些不甘心,但他從來不會違逆左丘黎的命令,盯着他又看了一瞬,見他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猛得一跺腳。
“那我以後隔幾日便來看看主子,也許主子後面會改變心意的。”
門外的守衛似乎聽到聲音,想要開門進來查看。
聲音一響,曾凡立刻跳出窗外。
守衛進來的時候,屋內依舊一片漆黑,只有捆在那裏,沉沉睡着模樣的左丘黎一人。
龍興宮中,阿盟氣得將一片公文揮手掃落在地上。
“這些老臣,倚老賣老,欺人太甚!”
劉居正將掉落的公文一一撿起,重新碼好放回原處。
“陛下別生氣,莫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朕要將阿姐重新寫會賀蘭氏的族譜中,說到底不過是賀蘭氏的家事!更何況一位公主而已,他們如何就這樣不肯放過!”
劉居正爲阿盟重新擺正紙筆,“也許大臣們在意的並非賀蘭氏族譜上多上一筆,而是公主之前被寫入了秦國公的族譜,後來又成了左丘皇帝的皇後,兩個都是先皇的仇人,也許這才是他們的顧慮所在……”
阿盟重重坐在椅子上,眉毛擰成一團。
“可是若不將阿姐的名字寫回族譜,便不算真正的賀蘭氏公主,那大漠那邊就無法交代。”
劉居正思索片刻,上前安慰道:“陛下不必擔心,縱然朝中的老臣們如今反對,可這說到底也還是皇上的家事,他們遲早會同意,不過早晚而已,大漠那邊臣可以先去和他們周旋些,拖上他們一年半載不是問題。”
阿盟疲憊地點頭,朝中左丘黎的勢力還沒有完全鏟除,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能更好應對如今的局面了。
賀蘭蘭算計着時日,估摸已經到了左丘黎症狀發作的時候,揣上藥,再次來到紫光殿。
還未進門,便聽到裏面鐵鏈和牆壁的撞擊聲,聽起來便是不小的力道。
“裏面人從早上開始便一直這樣,這一陣子越來越厲害,公主您的安全要緊,要不……”
賀蘭蘭抬手,守衛立刻停了話。
新皇登基,給這位身世曲折復雜的重新加封了最尊貴的寧國公主封號,敬之重之,皇宮上下,沒人敢對這位寧國公主有絲毫的忤逆言行。
賀蘭蘭走進屋子,前幾日她沒來的時候,已經有醫師爲左丘黎處理了傷口,換過新的衣服,只不過現在,又被他撕扯的半爛。
左丘黎額頭冷汗直冒,渾身戰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遍布全身每一個地方,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撕扯成無數細小的碎片一般。
賀蘭蘭冷眼在門口看了一會,想到自己當時藥效發作時所受過的那些痛苦,眼角的淚意和恨意一起蔓了上來。
“蘭蘭……”
左丘黎看到賀蘭蘭,輕喚她的名字,可是出來的聲音顫抖虛浮,十分難聽。
賀蘭蘭收了心神,走到左丘黎身邊,拿出準備好的藥丸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是來給你送藥的,不過你先告訴我,這藥的滋味如何?”
“是我……”左丘黎渾身疼痛發作,話說的格外艱難,“我不該給你……用……我錯……”
“當然是你的錯!”賀蘭蘭眼中淚光閃爍,“我這一年多來,承受的所有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你!”
左丘黎艱難抬頭,直勾勾盯着賀蘭蘭指間捏着的這枚小藥丸。
小小一顆,看起來豪不起眼,卻能給人帶來這麼大的苦楚。
他是身經百戰的人,傷口疼痛已經幾乎不放在眼裏,可是還是被這藥折磨的死去活來,很多瞬間恨不能自己了解了自己。
左丘黎不知道,蘭蘭當時又是靠着怎樣的意念撐了過來,是心裏想着誰嗎?
賀蘭蘭捏着藥丸,放到左丘黎脣下,沿着他的脣邊緩緩滾了一圈,卻不讓藥丸落進他的口中。
左丘黎嘴脣微動,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目光一直在賀蘭蘭的臉上不曾離開。
“公主!公主!”
門外突然響起歡萍由遠到近的聲音,接着人便衝了進來。
“公主!”歡萍滿臉的喜氣,嘴咧着合不攏的模樣。
“什麼事。”賀蘭蘭漫不經心地地問。
“益安公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