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蘭鑽進不大的喜轎中,隨着一聲“起轎”,轎子搖搖晃晃地離地抬起,離開公主殿。
賀蘭蘭掀起轎簾一角向外看,宮巷中的模樣,和往日並無不同,沒有做人惡化送親的布置。
看了一瞬,賀蘭蘭重新縮回轎中,有些疲憊地向後一靠。
這幾日,她沒有機會出公主殿,也不知道左丘黎安排的如何。
若是真的得不到他的幫助,那到時候,她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總之,她是不會和那匹大漠上的惡狼完顏弘進洞房的。
轎子重重地落在地上,將賀蘭蘭的思路震斷。
外面是胡林輕聲地提醒:“公主,正陽門到了,和親隊伍都已經準備好,請公主下轎,上馬車。”
賀蘭蘭走下轎子,順着胡林的指引,看到一條看不到頭尾的,長長的隊伍。
胡林引着賀蘭蘭向隊伍中間的馬車走,邊低聲道:“陛下說,古有十裏紅妝,公主出嫁,他爲公主備下了百裏紅妝,公主一應的喫穿用陛下都備好了,足夠您到那邊用上幾十年。”
賀蘭蘭順着隊伍向後淺淺望了一眼,卻突然看到喜慶的隊伍裏混進一個十分刺眼的囚車。
“這是什麼?”
胡林順着賀蘭蘭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很快回過頭來解釋。
“囚車裏押着的是左丘黎,大漠人點名要他,陛下說隨着送親隊伍一起押送,人多,也不怕他跑了。”
賀蘭蘭沒再言語,轉身麻利地上了馬車。
在和親的隊伍裏塞一個囚車,這倒真是前無古人。
也沒想到,她居然要跟左丘黎這一路同行了。
賀蘭蘭上馬車坐定,兩個老嬤嬤也跟着來到車兩側隨行。
三聲禮炮之後,隊伍開始緩緩向前挪動。
京中百姓聽聞有和親公主出發,都擠在長街兩側圍觀。
長長的送親隊伍,打頭的已經到了城樓門口,後面的還在宮門中不斷向外走。
這樣規模龐大的送親隊伍,也是同樣第一次。
百姓們擠在人羣中嘰嘰喳喳地討論。
“這次和親公主的場面真是前所未有,這麼多的嫁妝,都從宮門排到了城門!”
“是呀,也不知道是哪家大臣的女兒,這麼有福氣,這待遇可比以往的和親公主好多了。”
“對了,怎麼之前一點信都沒有,也沒聽說是哪家大臣的女兒封了公主呀。”
“哎你們看,怎麼這送親的隊伍裏,還有個囚車呀?”
“這種事情少打聽,別給自己惹了禍。”
……
歡萍和劉忠兒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擠在人羣裏,看着馬車從眼前緩緩而過。
一陣秋風吹過,掀起了車窗簾子的一角,露出了賀蘭蘭半張側臉。
歡萍緊緊捏着劉忠兒的胳膊,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劉忠兒在她耳邊低聲安慰:“放心,我已經找從前可靠的人將我們的落腳處遞給了公主,公主回來之後一定能找到我們的。”
馬車很快過去,後面緊接着的,是看不到盡頭的抬着嫁妝的隊伍。
賀蘭蘭記得按照左丘黎之前所說,駕駛她馬車的人應當是左丘黎的人,還有另一個隨行的。
只是她現在不好主動做什麼,只能等着看對方會不會給她一些信號暗示。
走了大半日,還在京城地界中,車隊停下來休息,賀蘭蘭也跟着下了馬車。
跟着的兩個老嬤嬤看到賀蘭蘭已經摘了頭冠,脫去嫁衣,臉上嚇得頓時沒了血色。
“公主這是做什麼!大喜的日子怎麼能把衣服首飾都脫了,快回去戴上!”
賀蘭蘭斜睨她們兩人一眼,冷冷道:“反正和親這一路要走上一個月,也不是今天就要拜堂,走在路上想來也是沒人看我的。”
正是兩個人早上梳妝時在賀蘭蘭身後嘀咕的話,兩人被懟的一時愣住,賀蘭蘭甩開她們兩個,像隊伍後面的囚車走去。
左丘黎端坐在囚車中,雖然手腳依舊戴着鐐銬,可他靠在車邊,盤坐着閉目養神的模樣,倒不像是被押送的囚犯,更像是來遊山玩水的閒散人。
賀蘭蘭在腳下撿了塊石頭,用了不小的力氣狠狠扔在左丘黎身上。
左丘黎緩緩睜開眼,倒也不見惱怒,轉頭看到是賀蘭蘭的一瞬先是將她上下一番打量,而後忽然笑起來。
“今早只是遠遠看了你一眼,本想着有機會還能細細欣賞一番你自己繡的嫁衣,沒想到這麼快就換下來了。”
賀蘭蘭沒理他的話,往他的車前又靠近了幾步。
左丘黎繼續道:“說起來,算上封後大典那次,蘭蘭你一共穿過三次嫁衣,三次我都見了,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某種注定?”
賀蘭蘭嘴角一扯,毫不留情地嘲諷他,“也許冥冥之中我真的夠倒黴,好不容易有一次這麼大的成親排場,送親隊伍裏卻夾了個囚車,真是晦氣。”
左丘黎聽了絲毫不生氣,反而回給賀蘭蘭一笑,仿佛心情很愉悅的模樣。
賀蘭蘭環顧四下沒人注意他們兩個,湊到左丘黎身邊小聲說:“你是打算半路逃走,還是和完顏弘早有合謀,會平安到他的地盤上。”
左丘黎會心一笑。“蘭蘭如今,也是了解我的。”
賀蘭蘭懶得和他廢話,直接申明自己的原則態度。
“你想走想留我管不着,但是說好了,你走你的,我逃我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你幹什麼,你也不可以來幹擾我的計劃。”
左丘黎不置可否,而是對賀蘭蘭低聲道:“給你駕馬車的車夫,還有跟在馬車後面隨行的小廝,這兩個都是我安排的人。”
“不愧是左丘黎,就算已經被趕下皇位,還是這麼有本事。”
賀蘭蘭今天如同喫了槍藥一般,和左丘黎說話的時候處處帶刺。
左丘黎理解她今日的情緒,只是淺笑一下,“那我就只當,蘭蘭是在誇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