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賀蘭蘭扔下輕飄飄的一句話,轉身踩着草地回到自己的馬車邊。
按照地圖上的和親路線和行進計劃,隊伍還有十來天才能到達她看中的那處懸崖峭壁。
那這半個月她只需要靜靜等待,該做什麼做什麼便是。
那裏是出大魏邊境進入大漠邊境的不遠處,地勢險峻陡峭,是大漠人一直以來的天然屏障。
整個和親隊伍行進計劃中的一個月,在大魏境內其實只需要走十一二天,主要時間都在大漠境內這些曲折坎坷的路上。
賀蘭蘭離開後,左丘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若要在馬車上做手腳,那必然是想要做出車子失控的模樣。
若是想逃,必不會如此,那只能是想要人爲營造意外,同時給大漠和大魏一個交代。
適合做這些的地方,也只有那處邊境上的懸崖峭壁之路。
夜晚,整個隊伍都在驛站安置下,左丘黎的囚車被隨意丟在院子裏的角落處。
深夜,狗吠都已經徹底停止,一個黑黢黢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囚車邊。
“主子,渝州那邊的事情都辦妥了,我們的人混在叛軍裏,將渝州都圍住了,不會傷到益安性命。”
左丘黎在囚車中闔着眼睛,淡淡道:“和親的消息也該送回渝州了,不必再管他,他若想走便讓他走,就讓他去京城找賀蘭盟理論,看他們兩個如何撕破臉。”
曾凡拱手,“是,主子英明。”
“渝州你不必回去了,再替我跑一趟北境,就在大魏和北境交界處的那條懸崖險路,你去懸崖下做些安排……再把倉鹹安排到那下面,提前等我。”
左丘黎不疾不徐地將安排講完,曾凡立刻領命離開。
沒有驚動驛站中任何人,夜重新歸入平靜。
渝州城裏,冒死衝出去去北境的人又帶着消息冒死衝了回來。
益安將桌面的東西全都甩到了地上,依舊難以置信。
“不可能!”
“是真的大人,北境的百姓一個個都歡天喜地,敲鑼打鼓,說他們的首領就要迎娶大魏的寧國公主了,大魏皇帝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和親請求,和親隊伍九月初十就會出發了!”
“不可能……”
益安扶着桌角,無力地勉強撐住自己身體。
張副將對送信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離開。
轉身張副將安慰起益安,“公子,北境來的消息也未必屬實,那蠻荒之地,消息不同,興許就是有錯誤的,公子還是不要思慮這些,先解了渝州眼前之圍才是正經事。”
九月初十和親隊伍出發,今日已經是九月十五了。
“不!”益安突然挺起身子,晃了兩晃,“我今夜就要衝出去。”
“公子,您冷靜點!”張副將緊緊拽住益安的胳膊,“如果是真的,那和親隊伍已經出發五六日了,您現在去追,也是追不上的呀!”
“不,”益安猛的用力甩開張副將,“我去京城,想知道消息真假,進宮一趟看蘭蘭在不在便知。”
“公子!”
張副將還想再攔,益安卻已經瘋了一般地衝出屋子裏,奔向馬廄去牽馬。
深夜裏渝州城的城門打開,單人單騎衝出來,直奔北方而去。
連着兩夜兩日不眠不休,益安中途在驛站換了三匹馬,終於在第三日的早上,趕到皇宮門前。
正是早朝的時候,益安不顧一切衝進大殿。
益安一身風塵,幾日沒有合過眼的憔悴滄桑模樣,進到大殿後將殿內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益安身上風塵僕僕,還帶着一股濃重的怨氣和殺氣,一時間,殿內的人無人敢出聲。
阿盟在龍椅上盯着他看了一瞬,主動開口,“益大人回來了,可是渝州的事情已經解決。”
益安眼色赤紅,對着上位的賀蘭盟用力合起手行禮,“渝州城被圍困近一月,臣,來請陛下出兵相援。”
阿盟假意一笑,“這樣的消息,派一個士兵來傳就是了,益大人何須親自跑一趟,朕這就派兵。”
整齊站着的朝臣中,劉居正突然站出來,對着上位行禮,義正嚴詞道:“益安大人身爲渝州平叛軍的主帥,怎可擅離職守,在無陛下傳召的情況下,拋下渝州一個人擅自回京,失職之罪,請陛下明察。”
益安冷冷睨了劉居正一眼,如今賀蘭盟登基,他已經榮升從一品,位同宰輔,比起從前那個小小的戶部侍郎,真算是一步登天了。
也難怪他從前那般不擇手段,也一定要擁護賀蘭盟復位登基。
益安不說話,賀蘭盟又笑了兩聲。
“劉大人所言……可益大人也是一時心切,那便小懲大誡,罰上半年的俸祿吧。”
益安拱手行禮,抬頭時直盯着上面。
“臣此次回來,還爲了另一件事,”益安一字一頓,不再避諱地直盯着阿盟的眼睛,“敢問陛下,寧國公主,是否還在宮中,臣想見公主一面。”
阿盟重新坐回龍椅上,身子歪向一邊,沒有打算再開口的模樣。
劉居正見狀立刻上前呵斥益安:“大膽!益大人也是百年國公府書香世家出來的,怎能對在朝堂之上對陛下如此無禮!”
益安對劉居正視若未見,只盯着阿盟,明顯非要他一句話不可。
阿盟清了清嗓子,緩緩道:“益大人若有事,朕可以代爲向公主轉達,見面,益大人怕是不能了。”
益安攥緊雙拳,目色赤紅。
果然,果然蘭蘭被送去和親了。
阿盟在上位繼續道:“不過朕也和阿姐商議過,等益大人這次從渝州回來,朕就封你爲益國公,承襲老公爺的爵位,既然益大人現下回來了……”
“蘭蘭,她是你的親姐姐!”益安將手一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多日壓抑的情緒,在朝堂上不顧一切地嘶喊起來。
聽到賀蘭盟的話,益安心裏也已經明白,蘭蘭是用自己的自由換了他的平安穩妥。
此刻愧疚已經不足以表達,益安心中恨賀蘭盟,更有些恨自己!
蘭蘭是爲了他,才答應去和親的。
“你身爲弟弟,怎麼忍心,早有預謀地將自己的親生姐姐送去大漠和親!”
益安不顧一切,一步步逼近那把龍椅。
“怪不得,陛下一登基就急於將公主寫會賀蘭氏族譜,怪不得,陛下要騙我去渝州!”
一瞬間,所有的前因後果串聯起來。
益安現在只恨自己竟然親手將蘭蘭的身世證據送進宮裏,送到了賀蘭盟手裏。
他竟也在無知無覺之中,幫賀蘭盟添了一把力。
“益安,你放肆!”劉居正高喊一聲,轉而大叫,“侍衛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