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整齊的金甲侍衛應聲而入。
“我是益國公府的益安!益國公府有大魏先皇,”益安轉過身,對着龍椅上的賀蘭盟一指,“當今陛下的親生父皇所賜的免死金牌,誰敢動我!”
幾個侍衛一時躊躇不前。
益安明白,益國公府的這塊免死金牌在左丘黎在位時一文不值,但如今賀蘭盟在位,無論如何都要顧念父子之道。
劉居正大怒,對着侍衛高喊:“將他拿下!就算免死金牌可免死罪,但咆哮朝堂也是活罪難逃!”
“慢!”
阿盟突然出聲,制止了劉居正和剛要動手的侍衛。
“陛下?”
阿盟擺手,一邊示意劉居正停下,一邊示意侍衛出去。
益安不會武功,沒有兵權,阿盟很清楚,就算他今日在朝堂咆哮一天,也對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威脅。
阿盟緩緩走下龍椅和臺階,來到益安身前。
“阿姐的確已經在去和親的路上了,益大人,究竟想如何呢?”
益安看着阿盟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下意識緊咬牙關。
“益國公府是百年書香世家,不從武,不掌兵,我的確不能像鎮國公左丘家那樣兵諫。”
此話一出,堂中衆人皆側目,阿盟的目光也是一緊。
“我能做的只是,從今日起,益安不再爲官,朝廷不能再約束我,我要去追回蘭蘭!”
堂中的朝臣又都松了一口氣。
阿盟向着門口的方向抬抬手,對益安低聲道:“請便。”
益安用力扯落身上的朝廷盔甲,重重摔在大殿正中的地板上,然後環顧衆人一圈,轉身大步離開。
就算世上衆人皆是忘恩負義之輩,益安也再不能負蘭蘭。
益安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宮門外,騎上來時的那匹馬,向着北方用力揚鞭。
一聲嘶鳴,馬疾馳而去。
和親的隊伍又往前繼續行進了幾日,這幾日風平浪靜,賀蘭蘭不主動提任何要求,到了時間就該喫喫、該睡睡。
一直跟着她的兩個老嬤嬤也覺得她是已經認命了,這幾日也開始放松了警惕,不再像尾巴一樣跟在賀蘭蘭身後。
這一日晚上休息的時候,馬車的車夫和車上的隨從小廝偷偷來找賀蘭蘭。
隔着房間的窗戶,兩人表明身份,賀蘭蘭立刻到窗前,但是並未打開窗戶,只是隔着窗戶和他們兩人說話。
“主子吩咐我們兩個,一切都要聽公主的安排進行。”
賀蘭蘭十分滿意,左丘黎雖然人不怎麼樣,但是說話算話這個優點確實是很靠譜的。
“出了大魏邊境,會有一處懸崖峭壁的路,那段路程不短,車隊約莫要走上大半日,我要你們兩個提前在馬車上做好手腳,到時候我敲三下車身爲信號,你們要讓馬車出現意外景象,墜落山崖,明白嗎?”
“這……”門外的兩人面面相覷,雖然有些意外,但他們都是聽慣了吩咐嚴格執行命令的人,行動已經快於意識地應是。
賀蘭蘭十分滿意,“若有什麼情況或需要什麼,你們兩個還來找我,若沒有,兩日後出了大魏邊境,我們便按照約定好的來行事。”
交代完之後兩人再次確認四周無人,十分小心地迅速離開。
賀蘭蘭坐回屋子裏。
驛站雖然條件簡陋,但給她的這個房間還是應有盡有,連梳妝的銅鏡都有。
賀蘭蘭坐在銅鏡前,望着鏡中的自己,還有三日了……
囚車裏,左丘黎閉目養神,方才在賀蘭蘭處剛得了命令的車夫和隨從又來到左丘黎這裏。
“主子,方才公主交代我們兩個……”
兩人將賀蘭蘭的交代和安排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左丘黎聽着,果然一切都不出他的預料,到現在,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足夠了解蘭蘭的一切,除了她對他的態度和心意。
“到時候依舊需要你們在馬車上做些手腳做出意外的假象,但不能讓人和馬車一起摔下去,要把人從馬車裏摔下去,明白嗎?”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反應快的那個車夫先回過神來。
“明白,主子放心,一定讓公主活着。”
左丘黎滿意地點點頭,“具體在什麼時候動手腳,曾凡到時候回去通知你們,不必按照蘭蘭的信號來。”
“是,屬下明白了。”
左丘黎再次眯上眼,一副曬太陽的慵懶模樣。
運籌帷幄,他從未失手過,只有對蘭蘭的心,他始終把握不住。
益安一路騎着馬沿着官道疾馳,滿臉滿身的滄桑,幾日幾夜都沒有好好的合上眼睡過一覺,心裏只想着能快一點追上和親的隊伍,能快一點,找到蘭蘭。
從前總是他顧慮太多,顧着朝廷規矩,顧着所謂的禮儀仁義,總想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和蘭蘭在一起,總想要凡事都力求做到完美。
但是這次他什麼都不要了,不要官職了,不要益國公府了,甚至可以不要自己,但他不能再一次把蘭蘭放走。
他要追上去,要找到蘭蘭,哪怕不能帶她走,那他們就同生共死。
他決不能看着蘭蘭犧牲自己去和親,而他卻留在京中,靠着蘭蘭犧牲自己換來的條件,去獨自一人享受安穩和優越。
馬越跑越快,馬背上也越來越顛簸。
幾日幾夜的連軸轉不曾休息,益安突然覺得有些頭暈。
還沒來得及勒住繮繩,突然便一陣天旋地轉,馬上的視野變得模糊,直到完全看不清一點東西。
只剩下馬蹄的“嘚嘚”聲,在意識最後清醒的一刻,益安只覺得自己重重地向馬下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