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整個送親隊伍呆若木雞。
賀蘭蘭盡量放松身體,感受下落時的失重感。
雖然她預想的是連人帶馬車一起摔下來,雖然這個意外發生不是完全按照她的預期安排來,但好在最後意外還是發生了。
和親路上經過懸崖峭壁的險路,和親公主的馬車出了意外,公主不慎墜崖而亡。
無論是大魏還是大漠,對這個結果只能接受,並且無論哪一方都無法追究責任。
唯一有些對不起的,大概就是……
“蘭蘭!”
賀蘭蘭突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不敢相信地睜開眼睛,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左丘黎跳下懸崖後,借着曾凡和倉鹹提前在懸崖壁上打好的暗樁,不斷踩樁借力,以最快地速度靠近賀蘭蘭。
等兩人到了同一橫向線的時候,左丘黎抓住懸崖上的藤蔓,用力蕩向賀蘭蘭。
賀蘭蘭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看着左丘黎抓着藤蔓蕩到自己眼前,接着她身下便被左丘黎拖住,失重感消失,整個人被左丘黎用力攬進了懷裏。
“你!”
賀蘭蘭覺得不可思議。
可轉念飛快地想到剛才兩次發信號車夫都沒有理她,還有那聲有點古怪的鳥叫。
“又是你安排好的!你騙我!”
左丘黎一只手不斷從一根藤蔓蕩到另一根藤蔓上,同時借着崖壁上提前打好的暗樁緩解快速下落的衝力。
“先別說話!等我們下去再說。”
山間還未完全散去的晨霧依舊在懸崖下飄蕩,左丘黎的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左丘黎快速說完,不敢再分心,用盡十二分地專注觀察每一個暗樁每一處藤蔓的位置,稍有不慎,他和賀蘭蘭就會立刻掉下去,粉身碎骨。
賀蘭蘭看到左丘黎緊張的模樣,暫時閉了嘴,仔細跟着他的動作看過一個個暗樁和位置恰好的藤蔓。
顯然,沒有提前精心的部署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的那個馬車夫,聽的根本不是她的命令,而是左丘黎的信號。
從上一根藤蔓換到新的一根,左丘黎忽然覺得這根藤蔓手感有些不對。
還沒來得及撐到下一根藤蔓處,手中的藤蔓突然“刺啦”一聲斷開。
“啊!”賀蘭蘭嚇得尖叫。
左丘黎用力摟緊賀蘭蘭的腰,借着自身的力量在空中旋轉了半圈,終於在下降一段距離後有驚無險地抓到了下一段藤蔓。
旋轉落定的時候,賀蘭蘭沒能向左丘黎一樣控制好自己的身子,頭下意識隨着慣性一甩,後邊磕到了崖壁上。
頭一陣陣眩暈,賀蘭蘭無聲地倒在左丘黎懷中。
“蘭蘭!”
左丘黎也顧不得許多,只能抓緊向下降落。
已經看到地面上的兩具屍體和倉鹹的身影,左丘黎終於踩過最後一個暗樁,穩穩落在地面上。
看了一眼地上身形相似、服裝相同,但面目全非的兩具屍體,左丘黎又摸了一把賀蘭蘭磕到的後腦勺,手中頓時一片溼濡黏膩的血跡。
倉鹹直直地盯着左丘黎,一動不動,只等着他發話。
“倉鹹,撤掉懸崖上的暗樁,不要讓人發現痕跡!明白嗎?”
倉鹹用力點頭,飛身略上崖壁。
左丘黎抱起賀蘭蘭,向着事先安排好的方向,往懸崖下的山中飛奔。
倉鹹雖然智力有些問題,但武功身手絕對沒得說,對左丘黎的命令也是絕對的服從,趕在上面的人下來之前撤掉懸崖上所有的痕跡不是問題。
等和親的隊伍繞下來查看,就只能看到兩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到時候便是和親公主賀蘭蘭和押往大漠的囚犯左丘黎同時墜崖死亡。
離崖邊幾裏,倉鹹提前在這裏布置好了一個小茅草屋,一大一小兩間房,外面是一個不大的小院,院子裏有爐竈,還拴着一匹馬,掛着弓箭,看起來就和尋常山中獵戶的住處沒什麼兩樣。
左丘黎快速衝進屋子,找到牀鋪,將已經昏迷的賀蘭蘭小心放上去。
“蘭蘭!”左丘黎一直不停地喚賀蘭蘭的名字,試圖想要喚醒一些她的神志。
賀蘭蘭在昏迷中沒有應答,左丘黎又在屋內找到了曾凡和倉鹹提前準備好的藥物,小心將賀蘭蘭翻了個身,查看她頭上斜後方的傷口。
被磕破處鼓起一個大包,但好在傷口並不深,出血也沒有很多。
左丘黎動作麻利又細致輕柔地給賀蘭蘭處理了傷口,又給她頭上做了包扎,而後給她調整了枕頭和被褥,讓她能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着。
做完這一切後倉鹹也返了回來,定定地站到門口。
左丘黎問他:“事情都辦好了?”
倉鹹重重地點頭。
“進來吧。”
倉鹹又如同機械一般走進屋子裏,在左丘黎身邊站定。
他和曾凡都是從小被左丘黎撿回去的孤兒,將他們兩人訓練成武功高強的一等一暗衛。
只是後來倉鹹曾生病發了一場高燒,燒壞了腦子,從此以後智力如同幾歲的孩童,不通人情,但對左丘黎的服從和保護已經成爲他刻進骨子裏的行爲守則。
所以現在他也是左丘黎身邊最好用,輕易不會用的暗衛,忠誠,聽話,辦事利落不含糊。
左丘黎看到賀蘭蘭在昏迷中依然緊皺的眉心,伸出手去,輕輕替她揉平。
“不要害怕蘭蘭,也別擔心,以後有我在,再也不會有人逼你了,也再不會有人能傷到你了。”
曾凡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鑽進屋內,停在倉鹹身邊。
“主子,那些人到了崖下,已經將我們準備好的兩具屍體抬走了。”
左丘黎微微點頭,這些都在預料之中,並不意外的。
“只是主子,”曾凡有些擔心,“主子這裏離事發地實在有些近,萬一他們順着找過來,我們畢竟人少,難敵那送親隊伍衆多人手。”
“放心吧,”左丘黎淡淡開口,目光卻始終在賀蘭蘭身上,“這一隊人不過都是奉旨辦差的,有了那兩具屍體他們就能回去交差,不會再認真在這件事上多花功夫了。”
曾凡恍然大悟,倉鹹卻一直如同木樁一般站在一旁,似乎根本沒有聽懂兩人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