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儒想爲正道宗門求助一個魔,說起來也是相當可笑。
但常融不再遲疑,決定按戒塵所說的先回洞陰絕地。
於是戒塵先帶走了陳繼儒。
而常融則靜待第二日,領了霄度真人與極風真人,去向何正行辭行。
何正行羯磨指的傷勢得以扼制,正巴不得這三位祖宗速速離開,自然也不會挽留他們。
關於遲纖失蹤的事,也沒說給個交待,反倒覺得是替常融除卻了一個麻煩。
常融三人飛出了沙漠不久,常融便借口有事要辦,讓霄度與極風自行先回太虛無上山。
霄度和極風如今哪裏不知道,他又是要去找那個和尚,但他們若是知道,此去一別多年,怕是死活也不會放常融走。
常融返回了沙漠,放出神識找到了來接他的梟搖。
但他在進洞陰絕地之前,他分別傳訊給了師叔孝芒長老、師兄騰勝真人還有妙成真人,讓他們去他書桌的書冊下面找一封信,與他當年閉關前留書一致,將山主之位交給了騰勝真人。
只是這次書信下還留有一句話“若我此去累及師門名譽受損,請將我逐出師門。”
他裹了無垢衣,戴了面具,與梟搖一同進了洞陰絕地。
這一進便當真許多年沒有回過師門。
……
辛亦閒終於從入定中醒來。
他出了內室,發現今日外室無人入定,但卻瞧見泉邊坐着一個玉雪可愛的娃娃,腳泡在泉中,手裏卻正揪着一條蛇尾,將蛇可勁兒往懷裏拽,那蛇頭盤在老松上,蛇身被娃娃拽的繃直。
娃娃見有人出來,似乎受了驚,驟然松開了手,那蛇一時不防,蛇尾甩了一圈才盤上了那棵老松,拼了命的往松頂上爬,着實是有些怕了那娃娃。
娃娃那黑葡萄眼一錯不錯的瞅着辛亦閒,他靈識在雁景行天眼內,自然知道辛亦閒於雁景行來說是無比重要的人。
此時便有些不安,小手無措的在褲子上蹭了蹭。
辛亦閒驚疑不定的走過去,俯身輕聲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娃娃仰着頭,沒有感覺到惡意,小嘴抿了抿“雁,雁景行家的。”
他聲音又軟又輕,卻像一道晴天霹靂將辛亦閒劈得不輕,這話將遮天蔽日綾都驚出來了,更別說兩眼溜圓的九嬰了。
辛亦閒不可置信的在內心數了數他閉關的日子,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不禁失笑道“差點信了你的鬼話。”
就聽身後有人輕笑“這是我與你的孩子。”
辛亦閒直起腰身無奈道“你莫要帶壞了他。”
那娃娃大概是覺得辛亦閒好親近,舉起兩條短胖的胳膊,做一個要抱的姿勢。
辛亦閒便又彎下腰身打算抱抱他,哪知娃娃歪頭看見雁景行挑起了眉,嚇得突然變做了一棵龍松,扎根在泉邊。
若不是雁景行將辛亦閒一把撈入懷中,他的整張臉都要扎在松針上,他這才知曉娃娃是那個松妖。
這一驚嚇,他二人姿勢曖昧,讓外面久等的幾人進來看個正着。
鬱默雙眉一橫,擼了袖子就要上前將辛亦閒扯出來,被洞微死死摳住了腰封,眼看他也要被拖過去,梟搖不得不出手將他二人都拽了回來。
常融喫驚的臉掩於面具之後,他是知道青靈子的徒弟一直在雁景行手裏,卻完全沒料到他們已經這般親密。
不是說雁景行對魚不至一片癡情,如今這樣又算怎麼一回事?
也不是梟搖不告訴他,連梟搖也不確定,辛亦閒就是魚不至。
他的驚訝不比常融少。
突然進來這許多人,辛亦閒一時有些無措,他垂頭將雁景行環在腰上的手拿開,又茫然看向衆人。
洞微看出了他的尷尬“亦閒,準備好今日渡劫麼?”
辛亦閒點了點頭。
洞微笑道“那走吧,今日我們都去看看。”
辛亦閒更茫然了,他被困在洞陰絕地許久,渡過兩次劫都以慘淡收場,沒有人可供依靠,也沒有人可以喊痛,許是習慣了自己獨自面對問題,才於佛光下經歷一場死亡也能輕描淡寫說出‘黃沙入體,雷電加身’這八個字,只字不提有多痛,就像是個沒人稀罕的,覺得即便喊了痛,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如今一下有這許多人奉上關注,反令他渾身僵硬不自在。
他遲疑道“也沒什麼可看的。”心裏卻想,那醜態百出的場面有什麼可看的,他猶記第二次渡劫,他連衣裳都沒保住。
他這時才有些遲鈍的反應過來,對啊,衣裳都沒了,像根碳似的,全讓雁景行看光了。
想到這裏,他心有餘悸的摸摸身上的寶衣。
雁景行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瞬間便知道了他的介懷,一口濁氣就悶在胸腔裏,他將辛亦閒轉向自己,輕聲道“別怕,有我在。”
鬱默剛要說話,又被洞微捂住了嘴,洞微不讓他說話,自己卻要說“亦閒,我們都在,不要說七十二道雷,就是七百二十道,也定叫你安然無恙。”
常融終於忍不住“不是說渡破境的劫,爲何會是七十二道?”
他一開口,就引起了辛亦閒的注意,辛亦閒猜出他是誰,向他行了一個晚輩禮。
常融擺了擺手,這就讓在場的除了洞微之外的三個魔頭心思微妙起來,這平白無故長了一輩和矮了一輩的,成了一個無解的循環。
尤其是雁景行。
辛亦閒一向坦蕩,也沒覺得這有什麼好瞞人的“我身負雙炁,劫雷便多一些。”
常融雖然好奇,卻還不至於在此刨根究底,點了點頭道“走罷。”
幾人行至沙漠中央停頓下來,辛亦閒將肩頭的九嬰,還有腕間的遮天蔽日綾都取下來,默默遞與了雁景行,像是重復之前的習慣,雁景行頓了一下,卻仍是伸手接了。
危險不危險九嬰與綾的靈識能於辛亦閒天眼中感受得到,只要雁景行不與從前一樣拿魔息球困着它們,都來得及。
只是鬱默看到他們這番有如達成過協議的動作,心中酸澀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