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雁景行上得山來。

以他們的耳力自然是將外面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消息來的又多又繁雜，他二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任何多餘的能促使魔息波動的動作都不敢做。

赤反山原是有些不滿佛擔石身爲一方魔帝，竟如此小心，墮自家威風。

直到雁景行離開，外面的人大概感覺不到什麼，他們身陷地底，卻是知道整個太上宮的山頭都在壓縮並往地底下沉。

速度特別的快，就像兩只大掌將一坨泥巴揉成一團，再壓扁，還能將這塊柔軟的泥巴陷入堅硬的巖層，使它沉沒在原本的黃沙之下，再是巨石之中，而這塊泥巴上的上萬修士卻未受到嚴重影響。

待這一切停止，原先打的洞早已毫無縫隙，他們被四周的泥土和石塊擠作一團，若非佛擔石強悍，他此刻怕是成了肉夾餅。

赤反山此時才知道驚恐，也終於明白爲什麼佛擔石與方災展等人從東嶽回來就對雁景行諱莫如深。

他們只得往上繼續打洞，被拍實的泥土石塊堅硬難挖，而原本上面的正殿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層層細沙，他二人費了幾日從沙中鑽出來，就只看見漫漫黃沙，和遙遠的極焰之地的微微桔紅色火光。

赤反山覺得自己像經歷了一場夢魘。

……

洞微回來時，無相生還未醒，他將鎖鏈解開，以防無相生醒來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傷害。

可他剛將鎖鏈解開，一道掌風隨即劈來，洞微摔了出去，但他身穿蛇蛻，那偷襲的人反而一聲悶哼，被反彈的掌力打到口吐鮮血。

洞微坐在地上喫驚望去，卻是眉目陰沉的無相生，兩人對視片刻，無相生抹了抹嘴角的血，忽爾惡人先告狀的笑道“你爲何綁着我？”

洞微心下一沉，他緩緩站起身，手覆在止殺環上。

無相生仿似沒有看見他防備的姿態，坐在榻上笑得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我醒來發現被鎖着，我害怕，這才才……出手。”

他撒嬌道“我胸口好痛。”

洞微不動聲色，卻也沒有靠近他的意思，他方才那一掌，分明用了全力，若不是修爲不高，恐怕他自己要重傷“你何時醒來的？見過何人？”

無相生有些被懷疑後的委屈“你回來之前，我剛剛醒來，見的第一人就是你。”

“哦？你還認得我？”

無相生搖頭“不認得，可你肯放開我，那一定是個好人。”說是這麼說，卻也沒妨礙他打出那一掌。

洞微失望的很，原以爲無相生失去記憶後會像初生嬰兒一樣懵懂無知，卻原來不是，他只是在失憶時如幼兒，醒來後又是原來的那條漢子。

辛亦閒說的對，本性如此。

無相生若真的本性單純無辜，全靠人教化，又怎能弄死他師父域外苦行僧。

只怕苦行僧就是看透了他，才動了殺念，並非僅僅因爲長相相同。

而洞微之前套他話時，他在神思錯亂的情況下，都還能編謊，那就相當可怕了。

洞微想明白這些，就生了厭煩的心“你如今有何打算？”

無相生驚詫道“我醒來就在這裏，當然是留在這裏。”

洞微微微一笑“不能，這是我的洞府。”

無相生擰起了眉“我可以拜你爲師”他指着原先攤在地上的那堆工具和一角堆放的藥品“我學的很快，只要說一遍做法，我一定能做出來。”卻是真的忘了那有好些東西是他自己做的。

他又指了指洞微手上的止殺環“那個摘下來給我看一看，我說不準也能做出來。”

洞微背過手去“不必，我也不想收你爲徒。”

無相生露出一副脆弱模樣“爲什麼？”

“我門內收徒講究個機緣，你我沒有那份機緣。”

無相生突然笑了一下“那你之前綁着我是想做什麼？”他笑容擴大，在皓靈那張臉上顯得有些猥瑣，他突然將衣襟扯了開來，露出細膩光滑微微泛紅的胸膛“難道想做這個？”

他厭惡的撇撇嘴“也不是不可以。”

洞微轉身出了洞府，片刻後，他又轉了回來“出去！”他指着洞門說。

無相生笑了一會，笑容漸漸淡去，他攏了攏衣襟，抬腳往門外走去。

洞微坐在榻上發了好一會呆，只覺得天真的那個是自己。

無相生沒有目的的往前走，他對這裏很陌生，經過鬱默的洞府，他往裏探了探，見沒有人，便鑽了進去。

鬱默修煉的很勤，時常不在洞內。

無相生裏裏外外翻了一遍，沒找到稀奇玩意，也沒有財物之類，他在榻上坐了一會，又向外走去，打算尋些東西再來這裏暫住。

走到邵無量洞口，他剛要向裏探去，就被一只大手捏住肩膀抓了進去，邵無量笑道“來得正好。”

他肩膀很疼，剛要發作，發現洞府裏人很多，他趕緊噤了聲，被人往後撥了撥，有人不耐道“去後面排隊。”

他有些不明所以，扭頭去看，就見那榻上被壓着一人，臉朝下，看不太清面目，正在小聲啜泣，明明也沒被縛着，卻也不掙扎。

後面排了七八人。

他竟然就真的去後面排隊耐心等着了，等了許久輪到他時，他將那人翻了過來，那人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看不出好看難看，他有點嫌棄，拿過一邊被撕爛的衣裳將那人的臉一通亂擦，那人被眼淚糊住的眼睛恢復清晰，一看是他，之前還保持着姿勢忍受着的人，竟拼命掙扎起來，雙腳亂蹬，大聲嚎哭尖叫起來“滾！滾開！讓這個臭傻子滾開！”

無相生被猛的蹬了好幾腳，旁邊是邵無量與其他人的哄笑聲。

他萬沒想到，這麼個玩物竟然還嫌棄自己，他咬着後槽牙，抬手將那人兩個圓捏爆了。

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劃破了整個第五層，引來了一些路人的圍觀，包括急奔而來的洞微，哪曉得竟看到這種場面，他喫驚之餘又憤然轉身回了洞府。

邵無量看那無相生面無表情伴着何月清的慘叫還能一直不停，覺麼出點不對勁來，他嘖了兩聲，起身向洞微洞府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