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歡每日每夜不停的修煉,最初還沒有資格進承天洞,後來邵無量默許他去了,他便一直在裏面修煉,破境境才出。
邵無量本是要抬舉他做個親信的,只要他再到了乘勝境,洞陰絕地第五個魔王就是他的,奈何他竟去了第二層,要把何衾寒帶回洞府,只要何衾寒。
邵無量對他的不識抬舉感到無話可說,覺得他既然非要找死,那就死了算了。
第二層戲臺之上吊着何正行。
靳歡那日來時,何正行吊在高處,看着何衾寒從這個懷裏到那人身下,清清楚楚,他破口大罵,引得衆人發笑。
靳歡平靜的將何衾寒從人身下拽了出來,就往第四層走。
何衾寒沒想到他還有今日,能得一個高修爲修士的眷顧,他一時眼神發亮。
第四層和第五層的魔修早就厭棄了他,嫌他髒。
他此刻覺得靳歡就是個從天而降的英雄。
直到送鬼洪春回了羅酆殿,又返回來的摩珞剛好在第三層攔住了他們,他警告道“你不想活了?”
靳歡擋在何衾寒身前,哀求着說“尊主如今有了伴侶,他不會計較的。”
何衾寒緊張的神色驟然一凝,摩珞還沒說話,他便一把扯住了靳歡的衣襟“伴侶?什麼伴侶?雁景行的伴侶?誰?是誰?”他那日在六合太上宮,滿腦子都是那個陰兵所說的話,他滿心惶惶,哪裏還能聽見別人說話,只在最後聽見雁景行說‘他回來了’,完全沒注意這個他是哪個他,可如今想起來,他是誰?誰回來了?魚不至!?可他從未在洞陰絕地見過魚不至。
摩珞將他一腳踹了出去,冷冷道“憑你也配打聽!”
靳歡的神色有些木,他搞不懂何衾寒爲何被磋磨到如今這個田地,還要掛念雁景行。
摩珞再次警告道“你不要試圖因爲這個賤貨與尊主作對,你要知道尊主不可能放過他,讓他過得舒坦。你如今是要做什麼?帶他去享福?”
何衾寒爬過來抱住靳歡的腿“你告訴我,雁景行的伴侶是誰?是誰?”
靳歡垂眼看他,突然心就空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竅。
摩珞讓手下人將何衾寒拖走了,靳歡這次沒有動,摩珞拍拍靳歡的肩膀“想開點,他不值得。”
換作以前的摩珞,哪有那個好心操心別人的情情愛愛,看笑話還來不及。
何衾寒剛被人扔回第二層,就有人嘻笑着拉他,原以爲他飛上枝頭做鳳凰去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何衾寒猛的甩開那人的手,他現在什麼心思也沒有,既爲了雁景行有了伴侶,又猛然發現自己好像錯失了良機。
那人想揍他,但想起了靳歡,啐了一口無趣的走了。
何衾寒坐在戲臺邊緣發愣,直到有人又拖了一個人過來扔在了戲臺上,被拖的那人聲嘶力竭的哭叫着“我錯了,我錯了,求你們告訴大人,我知道錯了,不要這樣對我……”
結果被人踹翻在地,那人啐道“晚了!”他又大喝道“都聽着,邵無量大人賞下來的!”話畢,轉身便走了。
這句話一喊,從此以後就被定了性,這裏所有的魔修不會當他是同僚或同族。
只會將他當成玩物,一如當年的何衾寒。
何衾寒將呆滯的目光轉向那人,這場景何其眼熟,此刻又發現,連人也是眼熟的,何衾寒木呆呆的看了他兩眼,突然笑了起來“何月清?是你啊?”他突然爬起身,衝了過去,揪起何月清的頭發,一連扇了十幾個巴掌“你也有今天!”
何月清當初知道何衾寒在第三層受辱,可沒少擺一副得勢的姿態來羞辱打罵他。
何月清如今再落魄,也不能容忍何衾寒也能欺負他,自然是奮起反抗,何正行就掛在半空中,眼睜睜看着腳下兩名何氏子弟如人間界市井潑皮一樣扭作一團。
周圍的魔修全部聚了過來,起哄,叫好聲綿延不斷,比平日裏看魔女們起舞還起勁。
這真是唱得一出好戲。
……
熔牢裏彌漫着一股腐爛的氣味,但這也不影響天行波與鄧籲日日對罵。
這牢裏溫度本來就高,他們身上的扼魂釘又促使着他們傷處不愈,爛的越發快。
等兩人整個前胸快要爛完了,才終於又恐慌起來。
兩人互相凝視對方的慘狀,天行波稍微好一點,至少筋脈長好後,還能攢點魔息,杯水車薪,聊勝於無。
鄧籲卻是具屍體,毫無修爲和自愈功能。
臍下的傷處都擴散都腿部了,一想到幾百年的痛苦又要重來一遍,他簡直要崩潰。
結果又等來一個人。
邵無量去洞微洞府裏見到一臉頹唐的洞微,得知了無相生的狀況。
他獰笑着回了洞府,將還未盡興的無相生一把就揪了下來,無相生掙了兩下沒掙動,這才發現實力懸殊。
他被邵無量親自拖來了熔牢。
無相生還搞不清狀況,他一直以爲這裏就是塊人羣聚居地,各顧各家,毫無關聯。
他本應在域外,也習慣了每次醒來,面對一些居於苦寒之地,潦倒的、修爲不高的修士,他在比他強的人面前,慣常裝成弱小,拜師是他的拿手伎倆,除了修煉,他擁有一學就會的本事,又看得上誰做他的師父?
那只是他依附別人求生的本能。
他在洞微洞府中醒來,發現這裏同樣是個苦地,住的是洞窟,還很熱,就以爲這裏還是域外那種出不了大能的地方。
所以他一開始就想趁其不備打死洞微,佔據他的洞府,沒想到洞微身穿寶衣,域外可沒什麼寶衣。
此刻被邵無量鎖在了熔牢裏,才意識到,這裏是一個整體,有等級之分,他得罪了一個不能得罪的人。
他突然就後悔了,早知道該多打聽打聽,再行動的。
他被吊在熔漿之中,與天行波並排,接受他二人同病相憐的注視。
尤其是天行波“你怎麼也進來了,鬼醫不是要收你爲徒麼?”
無相生咬牙忍着劇痛,聽到這麼一句,突然想起那洞府角落裏的藥品,猜到了鬼醫是誰,終於曉得自己把好好的一件事搞砸了。
他神智清醒的時候,其實挺能忍痛的,可現在,他卻覺得痛得他恨不得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