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賀蘭蘭睡的並不踏實,反反復復一直在做夢。
夢裏總有一個似遠似近的身影在她身邊,她又夢到了曾經夢到無數遍的場景。
夢中的人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在月下散步、談心,她們彼此相依相伴,親密無間。
這次夢裏的人開口說了話。
“蘭蘭,我答應你,等我們成親以後,帶你去江南,去看大海。”
依舊看不清面容,可是聲音,竟然和她今天遇到的那個人的聲音一樣。
賀蘭蘭衝上去,想要一看究竟,可前方突然有一陣大火燒起來,攔住了她。
隔着火光,她看到一個可怕的場景。
一個女子穿着嫣紅的嫁衣,頭上戴着金色發冠,坐在一圈熊熊大火之中的高位上,臉上的神色是準備平靜地接受死亡。
還有一個小侍女走進來,對女子說:“公主,白綾準備好了。”
可那高位上坐着的女子,分明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不!”
賀蘭蘭高喊着,從夢中醒過來,額頭一層冷汗。
左丘黎被這一聲喊醒,立刻彈坐起來,“蘭蘭,怎麼了?”
賀蘭蘭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腦中仍是剛才的畫面,那麼清晰,那麼鮮活,就好像,她真的經歷過那一幕一樣。
左丘黎的聲音她絲毫沒聽到,只還沉浸在剛才那無比真實的場景之中。
“蘭蘭?”左丘黎又叫了她一聲。
這一次賀蘭蘭回過神來,扭頭看向左丘黎,“阿黎,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我坐在大火裏,四周都是熊熊的大火,我還穿着嫁衣,還有人端給我一條白綾,而且那個人,她叫我公主……”
左丘黎聽着賀蘭蘭一句句的描述,越聽心便越往下沉。
看到左丘黎同樣有些反常的神色,賀蘭蘭突然抓緊他的手,急切地問:“不是夢是不是!這是我從前的記憶對不對?”
左丘黎想搖頭否認,但一時間不知爲何,竟然覺得仿佛被定住了動不了一般,頭微微向下一點,錯開了賀蘭蘭的目光。
賀蘭蘭更加着急,抓住他的胳膊,眼中全都是想知道真相的渴求,“我是誰?阿黎,從前我是誰,你又是誰?”
一瞬後左丘黎抬起頭來,眼中已經是無波無瀾,透着些一直以來的溫柔感。
“蘭蘭,那都是噩夢,別亂想了,以前的事情有些復雜,你若想知道,我改日慢慢講給你聽,但今天我要出去一趟,在家裏等我回來好嗎?”
左丘黎的語氣依舊溫柔體貼,和之前並無兩樣。
可賀蘭蘭隱隱覺出了不對勁,現在是早上天剛亮,阿黎也是被他吵醒的,現在就說有事要出去。
可是從前他若有事要離開半日,都會提前告訴她,可是他昨天也沒有告訴自己今天要出去,今天到現在更是沒人來找過他。
賀蘭蘭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惑,對左丘黎點點頭,表示會聽話留在家裏。
“倉鹹還給你留下,別和他鬥氣。”左丘黎又繼續叮囑。
賀蘭蘭還是點頭答應下來。這些話是左丘黎每次出門前都會反復叮囑的。
賀蘭蘭全都應下之後,左丘黎下牀快速收拾好,穿戴整齊,牽着院中的白馬出去了。
賀蘭蘭一直安靜坐在牀上,沉默地看着左丘黎忙碌的身影。
真的是噩夢嗎?可是剛才夢裏的一切都那麼真實,還有那個聲音,感覺也是那麼的真切。
如果真的只是一個夢,爲什麼剛才阿黎的反應那麼奇怪,眼神還有些躲閃,不敢直接看着她呢。
第一次,賀蘭蘭突然意識到,從前是她不想去在意過去,相信只要有阿黎在身邊,就能過開心幸福的生活就夠了。
可是現在,當她意識到一點,想要去探尋以前那段丟失的記憶的時候,身邊除了阿黎,又沒有第二個人能告訴她真相,沒人能告訴她究竟是夢還是記憶,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身邊能告訴她一個答案的人只有阿黎,可如果阿黎也對她說了假話呢?
這個念頭下意識的一冒出來,就連賀蘭蘭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兩個多月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阿黎,沒有懷疑過他對自己的心,更沒有懷疑過他說的任何話。
可是,她從前的相信是不是都太理所當然了,是自己想當然了?
如果阿黎真的沒有對她說全部的真話呢?
她一醒來,看到阿黎就有一種莫名的出於潛意識的熟悉感和親暱感,所以她從沒懷疑自己和阿黎的關系,可是昨天看到的那個人,爲何她也會覺得有些相似的熟悉呢?
思緒紛亂之間,賀蘭蘭下了牀,開始給自己收拾梳妝,想要出門。
說不上爲什麼,她覺得自己想再去小溪邊,想去昨天看到那個男人的地方再看一眼。
她一到門口,果不其然看到抱着長劍站在門口的倉鹹,一動不動的,就像大戶人家門外立着的石獅子一樣。
賀蘭蘭深吸一口氣,試圖出其不備跑過去,可是倉鹹一個閃身就瞬間到了她跟前,伸手將她擋住。
雖然不說話,但從他的表情上賀蘭蘭能看出來,他表達的就是左丘黎吩咐過,不許她出門,所以他不會放自己出門。
賀蘭蘭知道倉鹹眼裏只有左丘黎的命令,而且智力低下,和他講道理求情是根本就行不通的。
思索一瞬後,賀蘭蘭跑到院中留下的赤棕馬前,解開繩子,翻身上了馬。
“倉鹹,你若是讓我受傷,你主子回來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賀蘭蘭對着倉鹹大喊一聲,然後緊閉上眼睛,猛得抽了馬兒一鞭子。
赤棕馬瞬間一聲嘶鳴,向着院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