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微還在失望中回不過神來，他在無相生身上花費了太多的時間，沒想到換來這麼個結果。

他一時有些心灰意懶，他將地上那些學習工具都一一的撿了起來，拿在手中兀自傷神，抬眼卻看見洞門邊探出兩個羊角辮，一對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胖乎乎的小手指摳着洞門處的石頭縫。

見洞微看過來，他急忙將頭縮了回去，半晌，又出現一條蛇尾巴尖，向後使勁。

一條臂粗的蛇生拖硬拽的把那小娃娃拽進了洞府。

小娃娃走路利索了，也會說話了，他站在那裏捏着衣角，做一個低眉順眼的樣子，大眼睛卻又忍不住總往洞微臉上瞟，發現洞微也在看他，就彎着眼咧着嘴笑。

洞微都被他笑化了，手上的東西扔到小桌上，上前兩步就將這娃娃抱了起來“你怎麼來這兒了？”

娃娃攀着他的脖頸，奶聲奶氣的“我偷偷出來玩。”他知道雁景行不在，就偷偷從承天洞裏跑了出來，可他在外邊就認識洞微這一條道，便一路摸了過來，卻又敏感的發現洞微心情不好，他沒敢打擾，就站在門口偷看。

洞微抱着他坐到榻上“你可有名字？”

小家夥乖巧的答道“我叫松晚。”眼睛卻盯着小桌上無相生以前玩兒的學習工具，那是雕刻了一個陣法的木牌，被切割成了許多小塊，拼湊起來用來考驗記憶和眼力的。

洞微發現了，於是幹脆將他放在榻上，讓他摸索着玩，居然也像模像樣。

那蛇就盤在他身邊，看着他玩。

洞微眼睛越看越亮，忍不住問道“松晚啊，想不想學醫詭術。”

沒想到小家夥眼睛比他還亮“想，我可以學嗎？”

洞微笑了起來。

……

辛亦閒摸摸袖中一個巴掌大的圓盤狀物件，那是妙行輪，青靈子偷偷塞給他的。

他現在破境期，神識可以外放，也可挾隱傳音，於是青靈子就用挾隱傳音教了他用法，結尾卻也附帶了一句‘未必有用。’

雁景行實力成謎，沒人知道他強大到了什麼地步，他每一次都能給人帶來不同的感受。

使用這個妙行輪能不能逃出他的掌心很難說。

辛亦閒無奈的笑了笑，他根本沒打算逃，逃也無用，他有他的打算，但師門的心意他感受到了。

他與雁景行在安寶華林小住了七日，九嬰都玩瘋了，走得時候那叫一個不情願。

但也還是得認命的馱着辛亦閒和雁景行飛南疆，飛得很慢，因爲雁景行說要沿途看看風景。

可這句話，最後誰也不信了。

雁景行知辛亦閒臉皮有些薄，在安寶華林尚還不會太過份，這會卻早已忍不住。

他將辛亦閒圈進懷中，細細密密的吻他的脖頸和耳垂，直到天罰紋開始發熱，才肯停下來，就這麼循環往復，像從沒喫過糖果的小孩，終於得到了一顆糖，始終含在嘴裏，舍不得嚼爛咽下去。

哪怕這樣的親密他早已在承天洞中做過千百回。

辛亦閒完全招架不住他的熱情，垂着眼睫一直不敢抬眼，只有偶爾亂了節拍的呼吸，暴露了他有片刻的意亂情迷。

他的腰身在雁景行日復一日的環抱中越來越軟，那初時的僵硬隨着熟悉一去不復返。

他什麼風景也沒看到，注意力全在身後灼熱的嘴脣上。

若不是雁景行輕聲呢喃的是‘不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清醒。

他在心裏冷冷的想，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洞陽之野終於到了，他們從九嬰背上下來，沿着磅礴的大河向無窮洞虛行走，河流很急，水卻很清，能窺見水底的沙石和隨浪搖擺的水草，兩岸是遙遙相望的有若平地拔起的山峯，臨水怪石嶙峋，背水綠意盎然，山石多洞，形態萬千。

雁景行牽着辛亦閒，在峯岸穿行了一陣，遇到了一處竹林，雁景行問道“乘船麼？”

辛亦閒沒乘過船，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雁景行笑着松開他的手“等我。”

他緩步進了竹林，不過片刻，一個竹筏從辛亦閒頭頂飛過，直接落入水中，在湍急的河流之中卻只在原地打轉，一個身影從竹林中飛了出來，攬住了辛亦閒的腰直接飛到了竹筏上，綁在發上的遮天蔽日綾悠悠蕩蕩了好一會，被雁景行輕輕的扯了下來。

辛亦閒三千青絲墨般覆在了背上，隨着河面上的風一縷一縷的飛揚，雁景行將他的長發攏在手中，放在脣邊吻了吻，爲他束上了一枝黑色的竹簪，竹簪本是白色，覆了魔炁便成了黑色。

遮天蔽日綾繞着他倆轉了一會，這才纏在了辛亦閒的手腕上。

辛亦閒抬手摸了摸，竹簪削得很光滑。

雁景行將他轉過來，捉住他的肩頭，偏頭吻上了他的脣，他向後躲了躲，雁景行的手卻立即覆在了他的後腦上，使他們密不可分。

竹筏筆直的向前方滑過，兩旁的水浪像在保駕護航。

九嬰站在竹筏前端，有如掌舵。

身後是擁吻的兩個黑衣青年。

無窮洞虛垮塌的那一大塊地方，用石塊和泥土填了起來，但洞府肯定是挖不了了，就成了中間一片實心的山體，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洞口。

佛擔石就懶洋洋的支着頤，躺在那實心的山體之上，那上面的綠坪都是後植的，魔女們爲他鋪了高枕軟衾，旁邊平整的石塊上，有些帶着靈氣的果子和美酒。

一個魔女跪在他身側，替他剝去果殼，用嘴含了，再喂過去。

他微闔着雙目，咬了果子，汁水溢出嘴角，懷中半裸的魔女便替他舔盡。

身後是站着動也不動的練素華，依然是鎖鏈加身，臉上沒有表情，眼中盡是憎厭。

四大魔王依然各自佔據着一塊地方，身邊伺候着各式各樣的魔女，靡爛的場景重現，有如回到了常融與梟搖到來的那一日。

佛擔石甩甩頭，覺得這念頭來的奇怪。

他不耐煩的說“你不要站在我腦袋後面，滾到那邊坐下。”

練素華一聲不吭的盤腿坐到峭壁邊緣。

背對着佛擔石。

半晌，身後傳來了靡靡之音。

混合着下方大浪拍岸聲。

練素華幹嘔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