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拖走練素華不成形的屍身。
雁景行松開辛亦閒的眼,將他轉身面朝自己,溫柔如常“這地方景色如何,不如我們過些時日,來此定居養老?”
辛亦閒抬眼望去,雁景行身後的魔王面色如土,他不由笑道“這裏人太多了,不宜居。”
他瘋了,才要從北漠魔窟搬到南疆魔窟。
雁景行卻覺得他嫌人多是只想與自己單獨親近,心中愉悅,繼而旁若無人“統統趕走便是。”
佛擔石忍不住了“喂!”
雁景行在這裏賴了許多日,那塊綠坪重新培了草,成了他二人與一鳥的專屬休憩之地。
北漠少水,這條大河就分外惹人稀罕。
那條竹筏被他又撿了回來,從上遊到下遊,再從下遊到上遊,兩岸風景綿延,讓他們走了個遍,垂釣、採果、逛野洞,河底也不曾放過。
直到辛亦閒大發慈悲的說他想回去了。
佛擔石領着一衆魔王恭恭敬敬的將他們送走了。
……
辛亦閒回到洞陰絕地先去看了洞微,卻沒有找到。
後來才發現是進了承天洞,洞微爲了不耽誤他的寶貝松晚吸收靈氣,幹脆搬進了承天洞裏,霸佔了一間內室,那娃娃就乖乖的坐在石桌邊完成洞微交給他的任務,洞微坐在榻上終於開始了修煉。
辛亦閒驚訝於這種發展,卻又爲此感到高興。
松晚,那是爲魔時,正道宗門都忍不住去救的人物,人品可比無相生強上千萬倍。
但當辛亦閒得知無相生曾對洞微痛下殺手時,他面色沉鬱的去了熔牢。
雁景行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無相生看着站在對面面無表情的黑衣青年,無來由生出了一絲恐懼,他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雁景行站在石階之上,靜靜的注視着辛亦閒,他頭一次看到這個青年有這麼明顯的殺意,哪怕當年在兜術宮面對刁難安寶華林的寂然天師和皓靈老君,他的殺意也沒有這麼強烈。
雁景行饒有興致的觀察着。
熔牢裏很靜,日日對罵的天行波和鄧籲也噤了聲,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鵝。
無相生直覺這個青年是衝自己來的,這凝滯的氛圍讓他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尤其那臺階之上還站着一個莫測的人。
辛亦閒出手了,驟然出現的古樸重劍裹挾着有如江河決堤的劍意迎頭劈了下來。
哪知意外陡生,律尺令突然出現,一記重擊,辛亦閒瞬間趴在了地上,護身印迸現,流光溢彩的覆在他的身軀上,肩上的九嬰嚇得飛了起來,額上骨翼都張開了。
重劍在無相生頭頂很近的位置像煙一樣消散,但劍意削斷了他的頭發,破開了他的頭皮,他雙眼睜到極致,驚懼到不能動彈,只覺得頭皮發麻感覺不到疼痛,脖頸僵硬到仿佛不是自己的。
但劫後餘生也未能讓他對死亡的恐懼有半分消散,他猛的吐出一口氣,好像此刻才感覺到真正的後怕,整個身體開始發起抖來,連帶着鎖鏈咣咣作響。
雁景行閃現在辛亦閒身旁,將他抱了起來,這個轉折令他非常意外。
他看不見律尺印,但看得見瑩瑩生輝的護身印,心裏便猜到是怎麼回事,他偏頭看向無相生,帶着七分憎惡,一分驚異一分新奇,還有一分懷疑。
他打橫抱着辛亦閒離去,直接闖進了洞微所在的內室。
洞微由於要教養松晚的原因,沒有長時間入定,見到昏迷不醒的辛亦閒喫驚問道“護身印!他做了什麼?”
雁景行將辛亦閒放在榻上,冷靜道“他要殺無相生。”
洞微更喫驚了“無相生什麼來頭不能殺?”
雁景行搖搖頭“我去殺。”
洞微立即阻止“律尺令最分善惡,可無相生明明不是好人……那是不是說明,他來歷不簡單或於天道有大用?”
雁景行冷聲道“那我便更要殺他了。”他一個不被天道眷顧的魔,作什麼要替天道着想,更何況,這個大用,未必不是針對他。
“你先等等,等亦閒醒來再說,如果他昏迷時間過長,就不能等閒視之。你若想與他長相廝守,就不要一意孤行。”
但三天後,辛亦閒仍未睜眼。
雁景行冷着臉去了熔牢,無相生剛松下的一口氣,瞬間又提了上來。
雁景行在岸邊來回走了兩步,只聽咔嚓數聲,天行波身上的鎖鏈掉落,他尚不明其意,便聽雁景行冷聲道“殺了他,我賜你速死。”
天行波如今扼魂釘已化在體內,胸膛腐爛已向四肢蔓延,他貪生殺妻,落得這個下場,竟也覺得死比生強,此時答應的也很痛快,伸手便向旁邊的無相生掐去。
可惜天行波本就被廢除了修爲,哪怕後來在承天洞補全了筋脈,修爲卻因關在熔牢跟不上來,又損耗過久,想擰斷還有修爲在身的無相生的脖子,就顯得力不從心,反倒令無相生痛苦異常。
雁景行蹙了蹙眉,魔息揮出,將邵無量洞府裏的武器盡數卷了來,又卷走了洞微一瓶補息丹。
邵無量自打把何月清送走,就入承天洞閉了關,洞微卻追着那瓶補息丹來了。
無相生看見洞微,仿若看到了救星,嘶啞着喊“師父,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錯了,快救救我。”
洞微哂道“誰是你師父?”
無相生抖個不停“我知道你本就打算收我爲徒,你就是我師父,師父快救救徒兒!”
洞微不再理會他,他本意是來阻止雁景行動手殺人的,卻見天行波顫顫巍巍服了補息丹,拿着一柄劍就削過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那劍卡在喉間一半,無相生求救的聲音戛然而止,人卻沒死,發出嗬嗬的聲音。
天行波咬牙硬削,卻難進分毫。
天行波害怕了,松了手,那劍便一直卡在無相生喉骨間。
無相生歪着脖頸,面部扭曲猙獰,眼睛卻從天行波臉上掃到洞微臉上,繼而是雁景行,眼神怨毒至極。
天行波撲騰着回到岸邊,躲在洞微身後。
雁景行笑了起來“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