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微表情非常凝重，他取下發簪，將探脈針拿了出來，附上神識，直接彈了出去，那針從尚還完好的一側脖頸扎了進去，他閉上眼，凝神感受。

可片刻後，他猛然睜開了眼。

他看見了什麼，他頭一段時間才剛爲失憶中的無相生探過魂，那魂魄上原本光滑如雞蛋的臉，此時卻慢慢裂開了一條血色的縫，是一張向上勾着的、沒有脣的嘴，隱隱可見裏面鋸齒狀的白牙，一個諷意十足的微笑，顯得陰森可怖。

洞微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雁景行發現他表情不對，待他收回針後，也不過問，直接出手了，魔息騰空而起直達洞頂，然後又如流雲一般一層一層覆在無相生全身，但不過須臾之間，所有的魔息又如潮汐一般退回到雁景行身邊，被他收回體內。

洞內一片死寂，無相生還好好的縛在那裏，頸間被卡住的那柄劍被魔息消磨成了破銅爛鐵，一塊一塊掉落在熔漿之中。

縛着無相生的精金寒鐵也已鏽跡斑斑，這一息之間的殺傷力不可謂不強。

但無相生卻仍好好的，他抬起眼，眼神裏滿是興味和嘲諷，嘴角勾出一個與他魂魄上那裂縫一樣的弧度，嗓子裏像鐵片刮出來的聲音“你還不錯。”

與方才那個向洞微求救的無相生判若兩人。

雁景行冷眸微眯“你是誰？”

他感覺到無相生在吸收他的魔息，所以他極快的收了回來。

無相生狂肆的笑了起來“我是可以救你的人。”

他說完，生鏽的鎖鏈應聲而落，他捏捏手腕，將傷殘的頸部來回擰了兩圈，擰得咔咔作響，一塊劍的殘骸掉落了下來，那裂開的血肉，被湧出的魔息覆上，轉眼恢復光滑如初，他又笑道“還得多謝你的魔息。”

然後他慢慢的向岸邊走來。

洞微瞪大了雙眼，無相生雖然修爲低下，但他查驗過多次，確實修的是元氣。

爲何能將雁景行的魔息納入體內自用？還能用魔息自愈，而且這種自愈速度，是魔帝才有的。

雁景行垂眸看着無相生一步一步靠近，待他將要踏上岸邊之時，雁景行抬起手來，兩指並在眉間，一道紫黑的魔炁被引了出來，他攤開手，那魔炁在他手上凝成了一個熠熠生輝的球，然後越凝越大，懸浮在雁景行身側。

無相生一僵，收回抬起來的腿，又退回到熔漿中，一步兩步三步，極爲不解的問道“這裏怎會有你這樣的人？”

雁景行笑道“我什麼樣的人？”

無相生看着那足足有一張桌子大的還在不斷增長的魔炁球，覺得不可思議“你不應是這裏的人。”

雁景行嗤笑一聲“你又爲何要來此地？”

“我？我本不能來，是你們把我喚醒的。”

然後他轉向洞微，微微一笑“你剛剛在我體內看到了什麼？”

洞微眼神不善“你不是無相生，你已快有了面目。”

無相生無辜道“我也不想是他。無相生這個名字是誰給起的，我卻不大喜歡，我一直管他叫……不要臉。”

雁景行有些不耐，身側魔炁凝成的球向上一竄，紫色快速流轉，從下至上盤旋成蛇狀，然後突然俯衝下來，在無相生臉前迸出一顆巨大的紫黑龍頭，無相生駭得一仰，那龍頭緩緩睜開了眼。

紫色剔透又邪異的雙眼，中間是紅到發黑的豎瞳，帶着審度，目空一切和衝天的殺伐之氣。

無相生心下一緊，趕緊退後兩步“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要相信我，留着我有好處，這個身軀是我與這世間唯一的聯系，殺了就真的沒有了，我能救這世間所有的魔，飛升、輪回都會實現。”

雁景行不置可否，身後的天行波和鄧籲呼吸卻粗重起來。

哪個魔能抵御飛升、輪回的誘惑。

雁景行卻是個例外。

他漠然道“只要我願意，無人能奈我何，天道也不行。”

無相生苦口婆心“你不能只顧你自己，你總有親人……”那龍猛的竄了過來，無相生往熔漿中一蹲，抱着頭大喊道“總該有夫人吧！”

半晌沒有聲音，他只覺得屁股已經讓熔漿燙爛了，偏開頭上的胳膊偷偷往外覷了一眼，魔炁巨龍已消失無蹤。

他捂着屁股猛的竄了起來，三下兩下的爬上岸，趴在地上哀哀叫痛“再，再給我點兒魔息，太痛了。”他多少年沒喫過這種苦頭。

雁景行俯視他，聲音沒有波瀾起伏“我倒確實有個夫人。”

洞微忍不住翻個白眼，臭顯擺什麼。

……

辛亦閒昏迷了足足七日才醒，醒來時卻不是在承天洞裏，而是在紂絕陰天宮，枕在雁景行的腿上。

雁景行單手執着一本書，另一只手的手指卻無意識的繞着辛亦閒的發絲，以至於辛亦閒猛然豎起來時，被拽得一哼。

雁景行趕緊將書丟開，將他又按回腿上，撫着他的頭皮，失笑道“怪我。”

辛亦閒揉了揉眼角“那無相生……”

雁景行將他扶起來，把他扯亂的頭發重新挽了一遍“非這世間人……”又將他摟進懷中，覆上脣去，脣舌相纏了許久，辛亦閒心中全是疑問，又推不開他的癡纏，只得咬住他的舌尖。

雁景行悶哼一聲，驀的睜開半闔的眼，像被打開了某種機關，那平日裏溫柔繾綣褪去，轉眼成了要噬人的獸，變得兇狠興奮，閃着妖異的光，看得辛亦閒心驚，他趕緊松開了他的舌，可一陣天旋地轉，他被壓在身下，雁景行緊緊貼在他身上，用一只手將他的雙腕壓在了頭頂之上。

辛亦閒急忙喊道“雁景行……”脣卻又被重重覆上。

雁景行的天罰紋已走遍全身，灼熱的，遠超熔漿的溫度開始從內向外蔓延，燙得身下的辛亦閒縮了縮身體，卻感受到了無比堅硬的山脈。

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腰封，辛亦閒驀的睜大了狹長的眼，拼命的掙扎起來。

那只手頓了頓，繼而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