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
眼瞧着長胥硯要將她扔到李二馬上——
柳禾眼疾手快地死死圈住了他的腰,說什麼也不松手。
“小柳,松開。”
男人的語氣是難得的嚴厲。
深知眼下不適合跟他正面硬剛,柳禾計上心頭,仰起俏臉巴巴地看着他。
“……你不想跟我生死與共?”
語氣嬌柔,令人心顫。
但凡換做平日裏聽她這般問話,長胥硯便是將心剖開來給她看都是願意的。
可如今……
“不想。”
男人冰冷地抿了抿脣,任她如何說都不爲所動。
他一點都不想跟她生死與共。
不論何時,她都要活着。
見他堅決執拗至此,再加上外圈廝殺愈演愈烈,柳禾心下不由一陣焦急。
不管是不夜堂還是長胥疑,見她在場下手都會有所顧忌些。
帶着她,長胥硯才能更安全。
深知自己磨破了嘴皮子也難以令他松口,柳禾咬了咬牙,更緊地扯住了他的手臂。
“可我想跟你做亡命鴛鴦。”
男人身子一僵。
“帶我活着回去,”少女微微側首,眸光澄澈溫軟,“今年除夕,我想與你一同去祭拜母親。”
一同去……祭拜母親。
長胥硯聞言,眸光不自覺地顫了顫。
他——
一定能帶她活着回去。
察覺到男人的態度松動,柳禾趁勢開口。
“我信你。”
又是一陣艱難又短暫的糾結,柳禾似乎聽到了他咬牙的聲音。
到最後,男人終究還是把她的身子往下一壓,遠遠望去只能瞧見一抹明黃。
“斬殺逆賊!護送父皇回宮!”
他到底還是妥協了。
策馬疾馳的前一刻,她好像聽到了他沉聲的承諾。
清淺,卻又無比堅決。
“我一定會護你。”
柳禾心尖一軟,抬手抱緊了馬脖子。
突破重圍時禁軍隊伍馬速很快,一路顛簸間鮮血濺在龍袍上,血腥氣格外刺鼻。
長胥硯緊緊護着她,甚至不曾讓骯髒的血液玷染她的臉。
就這樣——
一隊人馬迅速殺出了條血路。
只是回頭清點人數時,人手損耗卻已近半數。
柳禾不禁暗暗驚於長胥疑的實力。
縱是身處冷宮多載,他竟什麼都沒有耽誤,出來沒多久便已做到如此地步。
還未等他們松一口氣,卻見前方又是一道人牆。
柳禾清楚地感受到長胥硯的手緊了緊。
男人緩緩垂眸,靜靜凝望着少女挺翹精致的側臉,月色下皎白如雪。
“怕嗎?”
許久不曾打過這種硬仗了。
他怕會嚇壞了嬌柔的小姑娘。
“你在,便不怕了。”
小人兒回頭看他,語氣溫軟如春,雙眸亮如星子。
長胥硯只覺得自己的心軟了再軟,最終化作滿池春水,再也硬不起半點。
柳禾正要抱緊馬脖子不摔下來給他拖後腿,身子卻被他忽然提了起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姿勢竟已變成了正對着他。
“你……”
話音未落。
一個溫涼的吻落在了她的脣角,輕柔又眷戀。
“抱緊我,帶你衝出去。”
柳禾一愣,聽話地收緊了手臂。
只聽戰馬一聲嘶鳴,繼而如電般猛然躍出。
這是柳禾第一次——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戰場廝殺。
真刀真槍刺穿皮肉,耳畔縈繞着士兵的哀嚎,周遭濺起溫熱的鮮血。
前路,未知又漫長。
從身到心,都令人膽寒。
待到這次衝殺結束,長胥硯的隊伍只剩了數十人。
算算時辰……
阿青此時應該已經帶假皇帝走遠了。
柳禾正暗自思索着,忽見遠處高地附近有支暗箭飛射而來,氣流劃破夜空,勢如破竹。
長胥硯揮劍擋下,順着那股殺氣向後看去。
高處。
依稀可見人影黑袍凜凜,玄鐵面具透着森然氣。
柳禾自長胥硯懷裏撐起身子,費力探了探腦袋,試圖讓符苓和南宮佞瞧見自己。
誰料頭剛探出去,就被男人一把按了回來。
“別動。”
什麼時候,還胡鬧。
柳禾沒吭聲,乖乖窩在他懷裏。
她知道——
方才那一瞬的探頭,南宮佞已經看見她了。
與此同時,遠處高地。
男人有力指間的弓箭已然拉滿,動作卻在瞧見那張熟悉的小臉時頓住了。
“堂主……”符苓朝遠處瞥了一眼,似有無奈,“是她。”
南宮佞抿脣不語,緩緩放下了弓箭。
他好像忽然明白,爲什麼姜扶舟先前數次機會擺在眼前,卻終歸沒有狠心而爲。
這些事之間,總是多了個礙事的小姑娘。
“還有……不是讓你的好徒弟耐心在宮中等待嗎,爲何忽然跳將出來橫插一腳?”
男人話鋒一轉,言語間平添一絲戾氣。
“你可告訴過他傀儡殺不得?”
符苓眸光一緊,低聲應了。
“傀儡這張臉對我們還有用處,他應是知道的。”
只是爲何要如此急切……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爲了誰。
“小姑娘機靈,已命人將傀儡祕密送走了……”
符苓以扇掩面,只露出一雙狐狸似的美目。
“我也會暗中加派人手護送傀儡回宮,定不會讓長胥疑心急壞事,堂主放心。”
誰料南宮佞聞言卻緩緩側目。
“是心急,還是與你我本非一條心……我勸你還是早些看清爲妙,以免再被這小徒弟從背後捅上一刀。”
符苓眸光收緊,靜看着遠去的人馬。
……
下方。
一路疾馳,暫時擺脫了危機。
久久未等來高處之人的暗襲,長胥硯不禁有些意外。
方才伴隨着那支箭射來,他分明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氣,爲何卻了無蹤跡?
難道是……
“你認得他們?”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柳禾微微愣怔。
“因爲與那些人關系匪淺,篤定他們不會傷你,所以才說什麼都要跟隨我,是嗎?”
小人兒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沒隱瞞。
“……是。”
只是方才情勢危急,她很難三言兩語把話說明白,這才想着等出去之後再跟他解釋。
誰料男人卻久久不語。
既如此……
那她爲了跟着他說的那些話,想來也都是哄他的權宜之言。
什麼亡命鴛鴦,什麼除夕跟他一起去祭拜母親。
……都是騙人的。
虧他那一刻還以爲,她是真的想跟他出生入死,此生都只認定了他。
柳禾張口欲言,卻忽然覺得身前男人的氣息冷了許多。
“你怎麼……”
話音未落,忽然被他提着後領扔到了別的馬上。
“哎……”
這家夥怎麼又生氣了?
……